贺清澜笑而挑眉,“谁让父亲从前总夸傅家人骁勇善战。”
在傅煜屡立战功时、铁蹄踏破鞑靼时、率兵平定叛乱时,贺源中私下里可没少夸他年轻英武,有勇有谋。
千里之外的齐州,备受赞誉的傅煜这两日颇为忙碌。
烽烟已起,人心思变,寻常百姓尚未察觉,傅家却是盯得清楚。从西边的泾州,到南边的楚州,连同京城的消息在内,千头万绪,皆汇到傅煜父子手里。比起从前的一方军政庶务,如今又添了许多大事,须由他处置的事也堆成了山。
时移世易,傅家既不甘只做一方霸主,帐下的幕僚谋士自然不能拖后腿。
傅煜父子精力有限,加之战事隐隐逼近,这些事便须交由众人分担。
这两日里,抽调兵马的事,傅煜悉数交予杜鹤去安排,他和傅德清则按着这几年留意考察的结果,从永宁帐下的文武众官吏挑些可堪信重、托付大事的出来。这般安排,是为图谋天下做铺垫,马虎不得,父子俩便挨个召来深谈,将无需父子俩亲自处理的政事和军务分摊出去。
而后按先前的计划,提拔一批官员,为这些梁柱添上助手。
好在永宁治下安定清明,傅家这些年任用的都是有真才实干之人,加之名声在外,几十年间引得不少饱学有志来投,如今要擢拔用人,倒也不难。
这日傅煜忙了整日,从衙署出来,已是月升中天,蟾宫正明。
他从清晨费神到此刻,午饭晚饭都在案头对付,起身时稍觉头昏脑涨,走在路上被寒风一吹,才算清醒了许多。回府后也没去两书阁,抄着近路,径直往南楼去离别迫在眉睫,一旦动兵,必又是数月的两地相隔,他这几日若得闲暇,几乎都马不停蹄地奔往南楼。
夜深漏静,昏黄的灯笼光亮从竹篱透出来,门前两排风灯轻晃。
小厨房里残余的饭菜香气飘出来,熟悉而令人眷恋。
傅煜进了屋,里头颇为安静,周姑带着玉簪熏香,秋葵在里间铺床,攸桐不见踪影。
想必是在沐浴。
傅煜不惯跟丫鬟仆妇挤一处,便踱步到侧间,坐着歇息。
书案上玉鼎精致,有芙蓉香袅袅而起,旁边摆着半盘没吃完的果子,他随手取了来吃,坐到攸桐常用的那把圈椅里,阖目养神,缓缓揉搓眉心。满身疲乏渐褪,里面还没传来攸桐沐浴毕的动静,他睁开眼,打算翻本闲书。
最先入目的是食谱,他爱吃,却没兴致瞧。
旁边是本诗集、传奇话本,都是姑娘爱看的。
再旁边
傅煜心思微动,取那本账册来瞧。
涮肉坊生意红火,他都看在眼里,但究竟花费多少、每月赚多少,他并不清楚,却很好奇。随手将手头那本翻完,傅煜瞧着如水的进账,颇为讶异,见旁的账册都整齐摞在背后书架上,又抽两本出来。
账目做得细致,条理分明,傅煜粗略扫过,翻开某页时,装订牢固的账册里,忽然有张纸轻飘飘的掉落出来,扣在桌上。
那显然是夹在账册里的,质地花色皆迥然不同。
他随手捡起,欲放回去,目光却在看清那上头的字迹时顿住
“已和离了。”
“彼之所求,与你大相径庭。红尘烟火,山水林泉。权谋韬略、群雄逐鹿。”
“他不适合。”
简短的几行字句,中间还胡乱画了几笔隔开。
傅煜愣了一瞬,旋即明白过来其中所指。
纸上字迹行云流水,颇为陌生,但傅煜依稀记得秦良玉那晚在涮肉坊里,写歪诗给攸桐送毛笔时情形。稍加回想,几乎无需多猜,便已笃定这几句话是出自谁的手换了旁人,也不会留下这字条证据。
傅煜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不满,还是该好笑。
目光在那纸上逡巡两遍,渐渐的,又泛起种难言的滋味来。
山水林泉确实是攸桐心之所向。
但他不合适,秦良玉难道就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