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1 / 2)

自打戴上皇后的凤冠, 跟傅煜搬到皇宫后, 攸桐这还是头一回出宫。

刚登基时,傅煜虽控扼京畿防守,因战事初定、魏建未除,内外其实暗潮云涌, 藏了许多眼线。那会儿攸桐又刚怀身孕,胎都没坐太稳,更不敢乱跑, 即便是住在皇宫里, 也颇谨慎留心,只在凤阳宫周遭打转。

后来傅煜御驾亲征、平定魏建, 天下总算安稳, 她偏又生了钧儿。

孩子刚出生那阵, 最需要人照顾,哪怕身旁有成堆的宫人伺候,有精挑细选的乳母照料,攸桐也不敢掉以轻心,去岁秋冬之间,心思便尽扑在孩子身上。到今年,四方安定, 没了战事搅扰,傅煜特地开恩科,从二月下旨,到考试选拔后安排官员, 将傅煜忙得不可开交。

皇上忙得焦头烂额,攸桐哪还能任性肆意

是以这两年之间,哪怕心里早已飞出皇宫许多回,攸桐却还是管着脚步,藏住念想。别说是到京城外去,就连这四方天地的宫门都没踏出去过。

毕竟这是她选的路,束缚也心甘情愿。

而今傅煜既然发话,显然是外头已然稳妥,攸桐兴致勃勃,将京城周遭的山水想了一圈儿,最终定在了京城南边的石门渡。那一带山势开阔、峰峦叠嶂,沿山脚河畔两侧皆是茂盛树林,清澈平缓的河流绵延二十余里,穿峡谷而过,最宜纵马驰骋,踏水赏秋。

到时候,再往水畔支个摊子,射些野味烤着吃,啧啧。

攸桐想着那滋味便流口水,当即择定去处。

傅煜随即安排心腹之人前往查探安排,寻摸好留宿的地方,由杜鹤亲自负责,调眼线暗卫过去,没闹出半点风声。待得八月初三日,傅煜上完朝回来,安排好蓬莱殿的事,便携攸桐换了身微服,悄然出宫。

不过,两人并未立时去石门渡,而是去了京城里颇热闹的洒金街。

洒金街在皇宫东南侧,街如其名,是繁华富丽的所在。

这地方南北贯通,东西狭长,往北是高门贵户的府邸庭院,往南则是南北客商最爱的下脚处,来往多富户,最不缺挥金如土的人。街市上最多的,便是各色珠宝店、绸缎庄、成衣铺和成名票号、酒楼。

这其中,便有间二月里新开张的京都涮肉。

京城里汇聚四方食材,杜双溪在攸桐的指点下将火锅的各色蘸料做得齐全,配上花样繁多的小菜,店铺开张没一阵便颇受喜爱。在攸桐的指点下,杜双溪再往店里挂上些诸如“何以解忧,唯有涮肉”、“天下无涮肉不能解决之事,若有,则涮肉佐酒。”之类的牌子,将些营销手段用上去,很快便有了名气。

初开张的那几月,每日宾客盈门,银子如流水般淌进来在,直到入暑后才稍稍冷清。

这些银钱攸桐也没藏私,刨去成本后,留下该给杜双溪、掌柜管事和伙计们的分例,余下的银钱,连同齐州那两家的一道放进小金库里,交予魏思道保管,以供赈灾散粥等用处。

若往后分店开到别处,这小金库便能更充实。

且各处食店开起来,里头添采买人手和伙计管事,也算是帮几户人家解决了生计。

此刻,攸桐站在涮肉店外,瞧着装饰别致的敞厅和繁忙奔波的伙计,甚是满意。

她今日只做寻常高门妇人的打扮,发髻高挽,簪以金钗,绫罗交领半臂之下笼着轻纱,饰以缠臂金,贵丽而不失婉约。底下则束着曳地长裙,缠枝海棠随修长的双腿轻翻,裙角洒了碎花,摇曳生姿。

旁边傅煜一袭玄色锦衣,取玉冠束发,冲淡端凝冷厉,身姿如玉山巍峨,伟岸峻整,俨然是高门贵人的模样。

涮肉店的伙计不认得他们,瞧来客气度高华,忙上来热情招呼。

待进了雅间,攸桐才道“白掌柜在吧”

“在的,您二位跟咱们掌柜认识”伙计动作机灵利落,将那干净整洁的桌子又擦了一遍,取出食单端端正正地摆在跟前,也没急着介绍菜色,只等吩咐。听攸桐说要见掌柜,且语气颇熟稔,便应了声,招呼人端茶,而后去请掌柜。

不过片刻,白掌柜便笑呵呵的来了,腰杆儿微挺又不失恭敬,显然是常招呼贵客。

进了门瞧见两尊大佛,白掌柜险些闪了腰,要跪地行礼时,见攸桐轻轻摇头,硬生生止住了这洒金街上往来的都是贵客,他能被选为此处的掌柜,手段和眼色都极为出众,见帝后都微服悄然而来,哪敢露出端倪忙朝伙计递个眼色,等旁人都出去了,才恭恭敬敬地跪拜。

攸桐便命他起身,询问食店的境况,勉励之余,不忘敲打。

末了,问及杜双溪,才知道她半个时辰前跟秦良玉出门去了,晚点才能回来。

攸桐遂命他回去,待伙计摆上锅底菜色,便放怀开吃。

银炭暗熏的鸳鸯锅里,一半红辣鲜香,一半酸菜可口,旁边则是鲜切的薄肉片,外加鸭肠、鸭血之类,亦有夫妻俩都喜欢的虾滑。再旁边则是几样精致的糕点小菜,外加一壶酸梅汤。

攸桐也不必旁人伺候,自得其乐地慢慢涮肉,待火候差不多,便叫傅煜捞出来。

外头车马往来,街巷热闹,抛开宫城里的琐事,是浮生里难得偷到的闲散。

傅煜被使唤得心甘情愿,跟攸桐谈及三处食店里每日的进项,叹道“倒是小瞧了这店,每年攒个几万两,若碰着灾荒,能帮国库分担不少。事情又是魏家管着,不像官商层层剥皮,刨去开支,赚得可不少。”

“这还只是一处,过阵子再开个分店,又能有一笔进项。”

攸桐单手支颐,筷箸朝傅煜那边指了指,傅煜便将刚煮好的蟹肉圆子捞给她。

“京都涮肉的名声是从齐州养出来的,那是龙兴之地,最有福气的。”攸桐笑吟吟瞥他,带几分揶揄,“趁着京城里没人抢生意,将这食店的名声传开,京都涮肉四个字就是烫金的活招牌,哪怕旁人模仿,也越不过这个名气。”

“到时候客人便是慕名而来了”

“那可不。”攸桐随手指着外头那家绸缎庄,“就像这瑞祥庄,京城内外那么些贩卖绸缎的,没有百来家,也有几十处了,却没人能越过他,靠的便是口碑。旁人想买绸缎,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他家。咱这涮肉坊也一样,只消掌柜得力,认真挑选食材、好好筹备佐料和锅底,再养些机灵懂事的伙计,叫客人吃得高兴,自然有人喜欢来。就算京城里再开十家八家,也没人能撼动。”

至于旁的,有傅煜这天底下最大的靠山在,还怕谁觊觎使坏

攸桐满眼期待,怕傅煜被绕晕,将品牌效应、基金会之类的念头尽数压下去。

傅煜也饶有兴致,“看来,只开这一家还不够”

“当然了。在齐州时,我便叮嘱了双溪,叫她挑几个有天分的徒弟教,往后有用处。这些人教出来,可接手双溪盘好的摊子,守成即可。而双溪性子聪颖,又爱钻研吃食,往后食店开到别处,派她这老将出去,按当地的口味气候,做出佐料锅底的新花样,必定稳妥。”

这也未必只是空想。

寻常出身的客商若脑子灵活些,能摸爬滚打地创出份字号,挣下家业。

似攸桐这般背靠皇权,无需忌惮做生意时龌龊事的,只需将精力落在食店上,便能事半功倍。况且民以食为天,待天下安定,百姓富足了,这般享用美食的生意定不会冷清。

傅煜颔首,想着自家娇妻能创出点家业,竟觉与有荣焉。

“这么一想,京都涮肉就该开遍各处州府了。到时候我寻个由头御笔赐下牌匾,这食店沾了皇家的边,定能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