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大家子大人、小孩齐整地围坐成两桌吃早饭。

李长河跟老爷子汇报这次运粮的见闻，“爹，表弟说，这次咱青成县十个有九个公社交完了公粮，还和往年一样，剩不下多少可供分配的粮。今年看样子社员们还得指望地瓜过大年。”

李长河表弟王地保和孙红莲亲妹子孙红果结婚，目前膝下只有一个四岁的闺女王晓爱，两人都在县城粮站工作，吃公家的饭。

老爷子胡子上沾着玉米糊糊，吞下口中菜饼，“有指望就有希望，地瓜是个好东西，这几年哪个老队员不是靠着它续命？再说，‘旱不过三年’，熬过今年，我看好日子也快到了。”

“是这个理。”李长河跟大家一样吃口咸菜饼，喝口粥。

“大哥，表哥和表嫂是不是又有啥好东西让你稍回来？吃的还是用的？俺家学信和学良可一直念着他表伯父的好呢！”黄英子插话道。

“他三婶，你可不要自作多情，好东西不一定轮得到咱们呢。这毕竟啊，表哥两口子和大哥家可比咱们多了层连襟关系呢！”刘桂花故意挑破说道。

李长河无奈，这次他和大舅兄帮忙搬粮，表弟家确实没送东西，不过倒是给了几张粮票，可他今早一起床就主动上交给老爷子了。

他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不拿出点实际东西堵堵她们的嘴，“确实没另外给东西，不过，我倒是买了些糖果，待会匀一些给侄子们。”

黄英子得到了实惠，欢欢喜喜地闭嘴了。

刘桂花见目的达成，挑衅地面向孙红莲。

孙红莲笑眯眯地不吭声：糖果她们家可多了，足有三大堆呢，恐怕比供销社的都多，给多少都不心疼。

有了聚宝盆后，她底气十足，没那么激进愤慨了，整个人都好像焕发着光彩，脾气也温柔和气了许多。

刘桂花虽然讨到了实在便宜，但嘴上没赢头，心里还是不甚痛快，她在心里暗戳戳道：神气什么，等着瞧吧，待会儿有你们好受的！

早饭吃到尾声，李长河忍了又忍，终是憋不住，苦口婆心地规劝李长谷、李长树：“二弟，三弟，‘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夫妻能在一块一辈子那是福分。”

“有福不享，偏要闹腾，这不是傻子吗？下次你们再打老婆的时候，好好想想学礼他们以后会咋样对你们吧！”李长河义正言辞地训斥他们。

话还没落完，老爷子就呛了口粥，咳个不停。

李长谷和李长树夫妻俩一都副吃瘪样，纷纷用控诉的眼神盯死孙红莲。

兄弟俩尤其委屈的不行：这话听得可真糟心，那是我们打的吗？还不是你那好媳妇打的！

孙红莲瞥都不瞥他们，只低头一个劲儿的给李念卿喂粥喝。

李念卿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戏呢，冷不丁就被孙红莲喂了一嘴儿的菜粥，连忙鼓着嘴巴推开她的手。

李长河一脸问号，这都是咋的啦？

“都什么时候了，早饭还没吃完那？”人未至，声先到。

刘桂花喜上眉头，来了，姑奶奶来了！

李金玉一脚跨进堂屋，步步逼近，直往孙红莲而来。

孙红莲光听见李金玉那大嗓门，全身肌肉就控制不住地紧绷，精神高度集中——这位姑奶奶是前世他们家最难缠的“祸害”呀！

“我听说大侄媳妇为了丫头片子，和老二家、老三家的打了一架，还逼得我哥同意让五个丫头都去上学，红莲哪，有没有这回事吧？”李金玉居高临下地质问道。

李长河见姑姑来者不善，忙给李大娟和李二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领着小桌子的孩子快出去。除了孙红莲怀里赖着不走的李念卿，孩子们都撤了。

孙红莲强忍着脾气，“好声好气”回道：“老爷子心善，可怜五个孙女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怕以后跟不上时代的发展，给咱老李家丢人，这才同意的。”

“至于为什么打架，那姑姑得问她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还用问吗？李金玉心里门清，她作为老李家唯一的姑奶奶一向霸道惯了，她想发作谁还用找理由？她不过是照常削削老大家的性子。

不过，这次她来是有正经事的，想要发作大侄媳妇有的是机会。

李金玉当做没听见，转脸又对李长河说：“长河呀，你糊涂啊！你媳妇让便宜丫头上学、不用干活，这你也同意？咱老李家就你一个明白人，你说咱家哪有多余的钱粮给她们置办文体用品？”

李长河刚要回答，她摆手打断，继续道：“这年月，咱农民除了老老实实在地里刨食，再没其他的法子养活五个孩子。更何况，咱家属你种田是个好把式，没你可不行。长河，听老姑一句劝，你可不要走错路了啊！”

李长河越听越糊涂，他根本一点都听不懂老姑话里的意思。她这开始是说孩子上学浪费钱，可怎么又跳到劝他种地上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