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拍门的时候,周梨便觉得这说话的人声音熟悉,此刻看到江重雪身边的叶家兄妹,她才想起来,这是叶火的声音,几年过去,她险些没认出来。
周梨听到江重雪那声阿梨时,身体僵住,还当自己在做梦。随即她奋力拨开挡在面前的楚墨白,扯掉面纱,纵身而出,看到了月色下的江重雪。
“重雪哥哥?”她心头一股狂喜,不确信地又叫了一声。
江重雪已经看清是她,心绪激动,道:“是我。”
周梨几步走到他面前,一头扎进他怀里,江重雪顺势收拢手臂。
柳长烟也惊讶地看了几眼,轻声道:“难道这就是小灵芝曾经提起过的同伴?师兄你说……”
他止住了口,发现楚墨白微凉的眼神,一动不动地落在面前那两个相拥的人身上。
这种表情这种眼神,师兄该不会是……柳长烟管不住自己的想象力,摸着下巴心想师兄也会口是心非嘛,不是说对小灵芝没感觉么,怎么这会儿摆出这种脸来。
那红衣的男子,楚墨白是见过的。凡他见过的人就绝不会忘。虽然已经过去几年,江重雪的面貌稍有改变,但他绝不会认错。四年前狼烟弥漫的城头上,是那人手持金错刀,与烟雾腾腾中一刀向他砍来。
周梨原来与这人认识的,看样子,还是熟识。
过了一会儿,周梨微微仰头。江重雪身披淡淡的华光,周身介于明暗之间,火红色的华衣有种涤荡掉身边黑暗的力量。他还是不像其他男子那样,规规矩矩地用玉冠束发,只用缎绳随意一绑,他肤如白瓷,眼睛里熏了月光,熠熠地亮成一片星河。
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里相见。
“喂,我说你们几个,要叙旧别打扰我睡觉行不行?”陆蕴抱着双臂开口就没一个是好字,“大半夜的两对狗男女在这儿卿卿我我的还要不要脸了……”
江重雪头也不抬,只注视着周梨,道:“这是哪只狗在乱叫?”
叶水道:“我看是只癞皮狗。”
“错了错了,是只锦衣狗嘛,”叶火调笑道:“瞧瞧这世道,连狗都会穿衣服了,不过狗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怪不得一张嘴就放臭屁!”
“你们说什么!”陆蕴怒极,唰地出剑。楚墨白打个手势,几个小楼弟子连忙上前劝住了他。南山扯住了陆蕴一条胳膊,把他往回拽,旋即跄踉一下,撞上了一人,他转过头:“陆掌门……”
陆奇风眼睛里是没有小辈们的,他直接越过南山看向对面的楚墨白:“小楼管的可真是够宽的。”
楚墨白不吭声。陆奇风虽然看他不过,但到底还是把楚墨白放在眼里的,随手便把陆蕴从小楼弟子的手里拽了回来。
一场虚惊,剩下的人陆陆续续退回去。楚墨白见周梨拉着那三人也进来了,他微微凝视了一会儿,关上了门。
等到所有人都合上眼睛休息,就只剩下了碧水宫还在向周梨的方向打量。周梨脸上没有了面纱,便叫陈妖把她看得清楚了,没错,正是悬赏令上的那张脸,哥舒记得分毫不差。陈妖静默了片刻,却暂时未做出任何举动来。
四人围坐在关帝像后面,周梨道:“我以为你……”
她没有说下去,这些日子以来的各种担忧焦急害怕全部压在胸口,现在终于见到人了,所有情绪尽数化作了青烟。明明有千言万语要说,舌头硬是打了结。片刻后,她还在酝酿情绪说点什么,额头被江重雪重重一点,她哎哟一声,捂着吃痛的地方又恼怒又可怜兮兮地看他。
江重雪压低了声音,但每个字说得声嘶力竭:“知道我在清河找了你多久吗?”他低吼着:“我记得那天在乱葬岗时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了,现在好了吗,给我看看!”扯着她左右上下检查一遍。
周梨作势蹦了蹦,她一蹦三丈高,裙子都扬起,落地时再次被江重雪抱住。他身上有淡淡皂香味,钻进她鼻子,胸膛一片温暖,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她想起年少时,江重雪背着她,她也是这种温暖的感觉。
江重雪的呼吸有点急促,喷在她脖子上,“我一路找你,找了很久,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周梨顺手揽上他的腰,匀称的腰线完美流畅,她忍不住多摸了几把,轻轻应了一个字:“嗯。”
后面两人歪头玩味地看着他们。几年不见,叶水面容仍是皎皎,鸳鸯钺别在身后,噗地一笑,上前掐了把周梨的脸,笑着叫她好妹妹。叶火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手里抡着一把刀,刀刃上照出他英挺的五官,他未说什么,但眼睛里有温和的暖意。
一别近五年。
在清河的时候,周梨写过一封信给叶家兄妹,约叶火叶水在清河见面。哪知他们兄妹两一到清河,在去金刀堂的路上,发现了乱葬岗里重伤的江重雪。江重雪昏迷了好几天,醒来时周梨早已渡过长江了。他们三人商量以后,觉得周梨约莫是被楚墨白带走了,所以一路赶往金陵,到金陵后周梨却已随楚墨白去追查梅影了。
如此不停地错过,最后他们还是依靠悬赏令来到的湘西。
周梨道:“你们也知道了悬赏令?”
江重雪点头,“求醉城发了悬赏寻你一事早已传遍江北,江北的人个个都想把你抓住好向求醉城领赏,我们一路上收拾掉了几个。来到金陵后发现连金陵都有这些人的踪迹,只不过金陵是小楼的地盘,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发现他们消息十分灵通,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你的下落,于是暗地里跟着他们,与他们一起来到了湘西。”
周梨苦笑。这是不是叫做福祸相依,没想到还是这悬赏令让她和重雪团聚了。她四下一看,问道:“江大哥没有来吗?”
江重雪一怔,不自然地撇过头,脸色浮起沉痛。
她立刻了然了,“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