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救人(2 / 2)

风华 苏未寒 3772 字 2个月前

几名弟子在镇上转了一圈,回来时不止神奇地带回了哥舒似情要的各种草药,也带回了一个消息:有从湘西逃出的几名正派弟子也在镇上。

屋内,哥舒似情没有心情听这些,只摆弄桌上的草药。世人都谓他为天下最善用毒者,其实他对于医理也是极为精通的,这些东西本就是一脉相承的,只不过他救人的本领总不如他毒人的本领更加声名在外。

当天晚上,周梨便开始发烧。哥舒似情调制的药汤分别给周梨和江重雪灌了下去,却未见起色。周梨至少还时不时醒来一会儿,江重雪经脉俱伤,脏腑受损,连眼皮都未动一下。

哥舒似情滞留在此,不止为了要给他们两人疗伤,也为了等陈妖的消息。

那晚慌乱之中到处不见陈妖,他只得先行一步,留下了几名弟子在湘西继续找寻陈妖。这座小镇是回求醉城的必经之路,如果他们找到了陈妖,自然也会来到这里。

两天过去,从湘西归来的弟子没有带回陈妖,碧水宫全军覆没,唯独陈妖不知所踪。

哥舒似情反而微微舒展了眉头,只要不见尸首,至少可以肯定秀秀没死。

“不过,这一次,那些正派可是惨了。”一人道。

从这几个晚归的弟子口中得知,正派至少有大半数都没能从湘西撤走,点苍派损失最重,从掌门到弟子,尽数殁于湘西,其他门派也是死伤枕藉,他们离开之时,那里还在发生杀戮。

湘西变故发生于短短的几天内,但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中原各派都已陆陆续续得知了湘西一战的后果,一夜之间震惊武林。这次六大派中,只有非鱼楼未曾参与湘西一行,听闻变故之后,非鱼楼掌门温小棠便带齐了人手赶去相助。虽已迟了,但好歹也该接应一下他们。

求醉城弟子道:“我看这一次,正派大伤,没这么容易会善罢甘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事发生了。”

他说完这话,挂在外面飞檐斗拱上的铁马叮当作响,预示风雨将来,但风未满楼,天色一片逼仄。

此刻,哥舒似情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他只盯着床帏里那两张晦暗的脸。

晚上果然下起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屋檐。周梨醒过来,又睡过去,昏昏沉沉,像在做一场让人脱力的恶梦。经脉中的真气横冲直撞,让她每一次的醒转都极度痛苦,到后来,干脆期望自己闭着眼睛一直睡下去。

直到嘴边被灌进苦涩的药汁,她强拧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客栈的屋子里只点了一支残烛,未笼灯罩,憧憧地浸了一室红光,光下去看哥舒似情,更添妖冶。他搁下了手里的药腕,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是看到他走上前来,伸过了手,但手停在了半空,过了很久,才摸了摸她的额头,动作笨拙而生涩,只是一碰之下,即分开了。

周梨在这个时候想,他不会又想对她图谋不轨吧。那次她误入哥舒似情的洗澡池,可是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坏印象。她一念及此,便是拼着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的四肢百骸,也要牢牢攥紧自己的衣襟。

哥舒似情愣了愣,等想通了之后,看她一副誓死保卫清白的样子,方才的怜惜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张口便道:“就你这幅尊容,就别想这么多了。”

“……”周梨拼了命地想要爬起来大叫一句:“上次你不是这么说的!”

可惜她实在没力气把这句话喊出来。

而且这句话明显前后矛盾,是清白重要还是长得美重要?她觉得都挺重要的,但是如果哥舒似情觉得她长得不美就不来占她便宜了,那倒是也不错。她就这么思量着这个不知所谓的问题,之后便没了意识。

等到她察觉有人在摆弄她,才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又被置于那辆布置精美的马车里。车子停在破旧的小客栈前,求醉城的弟子似乎在外面窃窃私语,她只隐约从他们话语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谢天枢。其余的她耳朵嗡嗡地低鸣,听不清楚。

这时哥舒似情掀开车帘登上马车,她看到天边泛白,青石板的路面湿漉漉的,一大清早,街上只寥寥数人,她道:“天亮了?”

哥舒似情没有答她。一夜之间,他身上好像多了种奇怪的感觉,周梨说不透是什么。但问完了那句话,她便觉很累,轻轻闭上了眼睛。

对周梨而言,她前一次醒来是晚上,现在是早上,她以为过了一夜。

实际上是过了三夜。

这三天哥舒似情没有闭过眼睛,不止要调制疗伤的汤药,还要不断给两人续上内息,保住他们的最后一线生机。

弟子已张罗齐备,本该各自上马,却都踌躇不定,推搡了其中一人上前,拂开一点帘幕,悄声问道:“城主,我们真的要去浮生阁吗?”

哥舒似情闭目小憩,没有点头,也没有说不。

弟子只得恭顺退下。已经决定了的事,城主懒得说第二遍。

马车咕噜噜滚动起来,哥舒似情慢慢地把头往后仰,调整到一个疏懒的姿势。

他已经用了各种方法,也无法平息周梨体内躁动不息的六道神功。这门武功,聂不凡在创造它的时候,就是一门有残缺的武功,它太刚猛烈性,伤人自伤,越往下练,奇经八脉便伤得越重。而以柔克刚,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这世上至柔至绵的武功,当属春风渡。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也不会去求那个人。

当年他在哥舒轻眉面前发了誓的,只要有那人在的地方,他便是一片尘土,也不能被沾到。只要那人到他面前三尺之内,他便要出手,取下他的性命。只要那人还活在世上,他便一刻也不许安宁,一定不能让他活得舒坦。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处处与他作对,他想护的人,他便派人去杀,杀不了就亲自动手。他要做的事,他就从中阻挠,赔上江湖人对他的骂名也在所不惜,反正那种东西他本来就不在乎。以至于那人不喜欢紫色,他就偏要把它穿在身上,从此嗜紫难消。

这般可笑。

他忍不住自嘲地勾起嘴角,偏过头,去看外面景致。

连下了几天的雨,阳光终于从灰云中射下,但不消一会儿,浓云又将其覆盖了。

他忽然生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很想知道现在浮生阁是在下雨,还是晴空万里。

他猜想,该是晴空万里,不知为何,有那人在的地方,似乎总有暖阳相伴。

而天意弄人,所以他便活在了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