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公主也太生疏了些。我们好歹也是认识了三个多月的……朋友, ”夏念歪头托腮想了一会儿, 看着他眨眼笑笑道:“‘阿念’像是长辈叫的。‘念念’好听, 你叫我‘念念’好不好?”
“不要。”
慕息泽丢下两个字,低头静静落下黑子, 便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慕息泽!你拒绝好歹委婉点吧!”夏念愤然追了出去,杏眼圆睁正想发作,却见他在同住持说话, 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便放慢了脚步走到他们身边。
“住持, 棋局已解。今日便先走了, 改日再来叨扰。”
“殿下告辞。”
殿里一扫地小僧转头望望二人背影, 待二人走远后才过来住持身边喃喃道:“这二人在一起, 也不知是好是坏, 睿王身旁好似乱麻, 并不甚安居。”
住持见着二人的背影消失,浅淡一笑,“也不尽然,恐怕至纯至简才能驾驭至繁至复, ”他转过身,看到刚刚自己为夏念插在香炉中的香, 香灰正零零星星落下,轻轻叹息道:“那姑娘不信命,便让她同命再搏一番吧。”
出了寺院,夏念走在慕息泽身后, 跟着他的脚步深深浅浅迈着,想着刚刚自己被拒绝的尴尬场景把头低的更深了。
“啊!”夏念觉得撞上了什么结实的东西,捂着额头睁眼一看竟是慕息泽的背,她退了几步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停下?”
“下雪了。”
她这才注意到天上已然飘起了雪,早上还是晴空,出门时天便成了青灰色的。这场雪来势汹汹,才开始下雪花便很大,簌簌落下,一朵一朵打到了两人的身上。
“那怎么办,出门也没带伞。”
慕息泽指了指前面一个亭子,静静道:“先去前面湖心亭避一下。”
他们现在走在湖泊上的一条平桥上,这桥连接了湖两端,中间便是那个亭子。
两人在亭子里的石凳下坐定后,亭子外的雪似乎更加大了,大片大片雪花,纷纷扬扬洒向湖面然后便消失了,雪下得外面一片朦胧,湖也被湮没了。
“北翟国的雪景真是好看。”
夏念没听到旁边人的应答,她转头却见慕息泽专注地看着湖的另一岸。她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可是除了树木和漫天飞雪,什么也没看见。
“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没什么。”
夏念见他回过头来,眼里却有些肃然,想必他也是担心着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慕息泽,”夏念这一声叫得分外认真,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还记得那日初雪吗?”
“记得。那日公主非要呆在我书房,赶都赶不走。”
北翟的初雪,是在十几天前。
那天刚下雪,夏念也不顾伶秀和银葵的劝阻,连伞也未撑便跑到了王府书房。推开门时正在专心看书的慕息泽一脸诧异,她那日却兴冲冲地抢过他的书,硬是拉他,开着门看了很久的雪,那日说的话,也是奇怪。
夏念眼神并不移开,也不理会慕息泽脸上那虽淡却谑然的笑意,认真问道:“我想和你一起看初雪,你可知道为什么?”
慕息泽没有回答,眼里疑惑却显而易见。
夏念注视着他,接着道:“在我们那里,有一种说法。若能和自己所爱之人一起看初雪,必能永远在一起。”
一颗心剧烈跳动,她终于垂眸,不敢再看慕息泽的反应。
只是这样直白的说辞,他总不能再装作听不懂了吧?
“你回寺院去借把伞。”
半晌慕息泽才开口,语气淡淡,说的却是让她去借伞!
“慕息泽,我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你府上客人!不应该你去借吗?”夏念觉得受到侮辱一般,有些愤然。
自己刚刚那一番话他全然不在意,现在竟然命令她去借伞,他自己留在这儿休息?
“呵,我看你很喜欢雪,便让你去雪里多走走,你还不领情。你要是不去,我们今天就回不了府了。”
夏念撇过头,和慕息泽僵持了许久,终于觉得无法再忍受这亭子中的怪异气氛。她犹豫一番,还是站起身:“去就去!”
她才刚走了几步到亭口,便被一只手拉了回来,将她按在了刚刚坐过的凳子上。
“你……”夏念刚要说话,慕息泽便示意她噤声。
慕息泽摘下了自己披风,轻轻地披在了她肩上,“帮我保管好它,刚刚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来不及了。”他轻轻拂去飘在夏念头上的一片雪,淡淡一笑,声色温柔:“念念,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念念?!
夏念正纳闷,忽地听到湖边巨响,对岸湖面竟然多出数十个黑衣人,在大雪中腾空而上,各个手持刀剑,直逼亭中。她大惊失色,回头看慕息泽,他人却已不见。再转头看湖面上,他早已飞身接近了那群黑衣人。
原来刚刚借伞只是幌子,想让她先走而已……
白衣被包围在一圈黑衣中,慕息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到一个黑衣人身边,赤手夺过他手中的剑,一刀插入那人身体又迅速拔出,刀已变红,黑衣人砸落而下,冰面顿时一摊殷红色。
慕息泽旋空而上,迅速挥剑,剑速已经快到难以分辨剑在何处。他白色的衣服、剑光、雪光、湖光融为一体,随之几个黑衣人纷纷被一剑封喉,齐刷刷落到冰面上。
夏念一人在亭中看的心惊胆战,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捏在一起,不断在心中默念:“慕息泽,慕息泽,慕息泽……”
终于看到湖面上只留他一人,稍稍放了下心,却听到身后又有异动。夏念转头一看,又有数十个黑衣人正接近亭中,她吓得脚步迟钝,近乎窒息。一人拿着剑就要向她刺来,她却被猛然拉开,一看是慕息泽到了自己身后。
数十个黑衣人包围亭中,慕息泽左手护着她,右手执剑,只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念念,闭眼。”
夏念身体发抖,看着他颤颤点了点头,闭了眼。
亭中慕息泽与数十人缠斗,他疾速挥剑,只因一手要护着夏念,身体被动。剑光万分凌厉,七个刺客已经倒在亭中。
一个刺客忽然向另外二人示意,迅速绕到左边向夏念砍去,其余二人仍在右边牵制慕息泽。
剑风寒极,夏念忽地睁开眼,看到一柄剑朝自己刺来,她脸蛋煞白,却未有预期的疼痛感,慕息泽以手中之剑为夏念挡开了,他眉头却皱了皱。
“慕息泽,你怎么了!”
他抱紧她温浅一笑,又回头挥剑,一剑封了背后二人的喉。此时刚刚偷袭夏念的黑衣人见形势不对,也落荒而逃。
亭子里留下了满地尸体。
夏念看着慕息泽背后那一块殷红傻了眼,那血渗的很快,渐渐染红了他的白衣。
“慕息泽!”夏念语无伦次,声音颤抖:“你受伤了,怎么办,你受伤了!”
她手足无措,急得流泪,却不敢碰他,生怕他会痛。
“傻瓜,又不会死人。”慕息泽随意丢下手中夺来的剑,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别怕,我们会快些回去的,你闭眼。”
夏念看他眼神温和,语气却坚定得不容反驳。她点了点头,闭了眼。亭中一白衣男子抱起女子,走出亭中,点地腾空而起。
睿王府前。
夏念抓着他的胳膊,看着他发白的脸色,额间渗了冷汗,想必剑伤定是很深。
“我......我扶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