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对上他明亮的眸子,杏眼眯弯,问道:“那你先说你喜不喜欢?”
“如果是你做的,我就姑且说喜欢吧。”
“好,那是不是可以能换你一个诺言?”
慕息泽看着她脸上俏皮地一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念念,那要我为你做什么?”
“等我以后想好再说,一定不会便宜你的。”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那三个字是什么了?”
夏念正欲开口,只感到周身突然被一股寒冷穿透,浑身一种疼痛蔓延开来,渐渐地如万蚁在啃噬着自己的身体一般,又像针扎一般疼痛。
眼前一下子恍惚,她只能看到着慕息泽慌乱了的神色。
一个月一次的寒毒,终是到了。
“念念!”
慕息泽抱起夏念,将她放到了床上。他看着眼前人脸色煞白,额间冷汗直冒,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被紧紧咬着,那齿印无比深,似是就要咬出血一般,却硬是没哼一声。
“息泽,你走……”
这刺骨一般的疼痛实在难忍,夏念尚存的一点清醒意志告诉她,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他大概会自责,会内疚。
慕息泽此刻心中若有一把刀在割,而且是狠狠地割,剜心一般。被他握着的手温度越来越低,他褪去了自己外衣,躺到了夏念身边牢牢抱住了她,他温热的胸膛紧紧地贴着那如冰一般寒冷的娇小身躯。
齐申巷近来发生了一件令人惶惶难安的事,好歹这里也是有一座皇子府邸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却发生了一桩命案。死的还是往睿王府中送菜的菜贩子,季方。听说这人近来才开始做这门营生,不过一个月。
季方这人看着老实,不料竟也会在暗巷中调戏姑娘。这事在齐申巷附近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两三日,便传到街头巷尾人人都知道——
菜贩子季方在一暗巷中调戏了一个戴面纱的女子,那女子不肯摘下面纱,季方正想要用强,不料却被路过的一勇猛武士砸了头,当场便亡。等那武士正转头想要结识那姑娘时,那姑娘却悄然不见了。
“那季方也是自作自受,”一酒茶铺的老板一边为桌前客人倒上茶边道:“听说那猛汉还被衙门里的人抓了,说是故意杀人。你说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怎么能这般说?”
那老板啧啧摇头,很是不屑官府的作为。
“我看也是,若是那姑娘能当面出来指正,倒也能将那猛汉救出,”客人说道,随即又无奈摇摇头:“只是听说那日见过那姑娘的人极少,而且蒙着面,哪里能认出来?”
“诶,人家好歹是姑娘家,”一老妇忍不住插嘴道:“碰上这样的事儿,哪个姑娘家愿意出来,听说啊,那季方可是都快要得逞了……”
顾沛烈和丹颜两人一同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这一群人的话。
顾沛烈攥着手中茶杯,浓眉紧蹙。
他本以为前几日便可以等来慕息泽的死讯,没想到季方竟然在送菜途中被人打死。他虽听闻了是因为季方好色而丧命的缘故,但心中终究有疑虑,怎么就能这么巧?因为那日季方正是要送有毒的菜到慕息泽府上。
他已经暗暗命令过衙门里的官差,务必严加拷问那日杀了他的那个猛汉,可那猛汉一口咬定只是路见不平,并不认识那姑娘。
丹颜看着顾沛烈凝神饮茶,禁不住说道:“少爷,出来半日了,无非就是些闲言碎语,不如回去吧?”
顾沛烈放下茶盏,眉头未解,只是兀自说道:“丹颜,你觉得此事只是巧合吗?”
丹颜微微思忖一阵,面露惑色,“我觉得应当只是巧合,若不是巧合,难道有人故意为之?”
“可此事,知道的人甚少。”
丹颜看着顾沛烈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她眉头一皱,目露委屈之色,“少爷莫不是怀疑我?我知道,我是从他府上被赶出来的,少爷终究,还是介意的。”
顾沛烈一时间有点慌了神,听着眼前之人呜咽之语,赶忙拉着丹颜的手解释:“丹颜,我没有此意。我是说,顾府可能有慕息泽的眼线,那日的对话被有心人听了去也未可知。”
女子这才抬头,神色安下来,点了点头。
“咳咳——”顾沛烈忽地剧烈咳嗽起来,丹颜连忙倒了一杯茶,忧色道:“少爷近来似是身体不太好,再过几日就要去甘州了,可不能生病啊。”
顾沛烈将茶喝了下去,点点头又拍拍丹颜的手,以示让她放心。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这身体向来不会生什么病,这几日闲在家里却总觉得五内不适又疲累,从前日开始便咳嗽不已,叫了大夫来,却也只说是春日里气候变化多。
他想着多注意些就是,并未放在心上。
齐申巷的另一头却安静异常,什么流言传说到了这里也便停了。毕竟是睿王府上,寻常人是不会来的,也不敢来的。
前几日,睿王还时常出入府邸,来往于皇宫和睿王府之间,这几日却未见过他。
“殿下,这些炭盆要全部撤去?”
“嗯。”
点梅阁内现在暖的很,应该说热的很。夏念寒毒发作了三日,这三日内,点梅阁内足足放了四个炭盆,如过严冬一般。今日等她清醒过来后,慕息泽才差人将阁内的炭盆尽数撤去了。
“念念,你觉得如何了?”慕息泽抬手抚上夏念的脸,感受到她面颊上的温暖才放心道:“不凉了,应当是好了。”
夏念撇过头去,神色赧然。
她不敢去此刻只着了一件薄薄的中衣的慕息泽,他那墨发低垂到腰间,随意至极。适才自己醒来时,竟然是紧紧贴在他的怀里。她毒发时意识模糊,只觉得本来冰寒的身体后来温暖了一些,痛楚减少了几分,竟是没想到慕息泽在她床上,抱了她三日之久。
慕息泽瞥见她面上绯红之色,拿起床上的外衣披在了自己身上,笑了一笑,“念念明明之前抱得那么紧,如今好了连看的不想看了?再说两个月后我们便日日都要如此,念念还是早些习惯得好。”
夏念回过头来,本来觉得应该拿起身后的枕头再次向他砸过去,可是自己实在无力的很,便只能咂咂嘴道:“我饿了,要吃东西。”
“好,我去做。”
“你……会做什么?”
慕息泽正理着自己的发丝,看看夏念那一脸疑虑,轻“哼”了一声,“你要吃什么,我就能做什么。”
“面,就吃面。”夏念呆呆看着慕息泽,为表体恤又加了一句,“最简单的面就好,你以前做过吗,让银葵去帮你如何?”
“没有,不必。”
夏念看着他淡然离去的背影,想起之前自己去膳房做杏仁露时,那厨子便说过,殿下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她忽然有些难过,自己醒来的第一顿饭本应该好吃些,可是这回即使难吃她恐怕也不得不吃了。
“银葵,”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她将外间的银葵叫了过来。
银葵和伶秀二人,因为前几日慕息泽和夏念在床上的“动人之举”,因此一直也未敢走进里屋,银葵听到主子叫唤,这才进来了。
“银葵,你去膳房,帮一下息泽。我怕他脾气倔,厨子说的他不肯听。”
银葵一怔又道:“公主,可是我说的殿下也不会听啊……”她看到夏念复杂的神色,又忙着点了点头:“不过我知道公主的口味,想来殿下会听得。”
夏念欣慰笑笑,银葵却还不走。这小丫头犹豫一番,靠近了夏念,低声问道:“公主,你可是已经和殿下……”
最后两个字银葵说的极轻,夏念虽然未听清但是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脸上浮上一片红霞,嗔怪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不过是一起在床上躺了三日而已,别胡思乱想了。”
银葵捂嘴笑笑道:“公主这是害羞了。银葵知道了,银葵先去膳房了。”
这小丫头还不懂事,本来……就什么都没做。
屋里忽然静了下来,感觉到烧炭留下的余热,夏念忽得叹了一口气。
这寒毒每月发一次,如今春暖之时也这般痛苦,恐怕到了冬日里,更是难忍。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可以经得住这样的疼痛。
她忽然非常庆幸,那药先给了慕息泽。
夏念知道这寒毒自己能承受的,慕息泽必能承受。只是要眼睁睁看着他承受这痛苦,却是她承受不了的。
“念念为何又愁眉苦脸,难道是担心我做的东西不好吃?”
思虑间,慕息泽已然走到了她面前。他手里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那香味引得夏念好奇地朝碗里看了一眼,汤色澄净,底部是白白细细的面条,上面卧着几颗青菜还有一个煎得很好看的荷包蛋。她还在诧异时候,慕息泽已经用筷子夹起了面送到夏念嘴边,那面在他的手下似乎很是听话,不多不少,一口刚好能吃下去。
“这,真的是你做的?”
不知是因为太饿了,还是面真的好吃,夏念竟然觉得自己先前真的是低估了慕息泽的能力,原来他的手不止能提剑,提笔,作画,下棋,还能掌勺烧菜么?
慕息泽那修长灵活的手指继续驾驭着筷子,等夏念吃下后,又将面缠到筷子上喂了她第二口,似乎不想让她多说话般,看着她乖乖吃下去,才又道:“当然,无师自通。”
夏念将嘴里的面吞下,噗嗤一笑,“那好,今日的面我很满意,以后我的饮食就要劳烦殿下打理了。”
“我的手还要教念念下棋,练字,做菜实在太委屈。”
夏念虽想辩驳,无奈慕息泽一筷接着一筷喂她,一点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慕息泽看着光了的碗底似是很满意,放下碗筷,轻轻将她额上的碎发理到一边,“我做的面,果然念念一口也不愿浪费。你先休息,我还有些事处理。”
夏念躲开他那自满的眼神,点了点头,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笑笑躺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点心疼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