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板凳旁边是一些用金银锡纸折叠的元宝,这是专门用来孝敬鬼差的,他们可不使那普通死人用的黄表纸,那是对阴差的一种侮辱和不敬。阴差属于神灵,神灵是切忌用那种纸张和冥币的,只能用手工折叠的元宝,因为普通的黄纸是烧给亡魂使用的。
一边喝着茶,一边远处院子门的位置左右两边各放了一个童男童女,纸扎的,也是晚上现做的。查文斌对于安县扎纸铺子的工艺还是很满意的,该红的地方红,该绿的地方绿,尤其是那一对小麻花辫子和脸上的腮红,看着都能让小孩子吓哭。劣质的红绿卡片纸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这对迎宾男女的手上还各有托盘,托盘上方一面放着的就是他查文斌的掌门大印,还有一面放着得则是一把香烛。这意思便是这屋子里头是有道士的,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你要愿意拿钱还是愿意结仇。大多数的阴差都会选择拿钱,道士其实是一种通灵人的角色,是阴间和阳间联系用的代理人,谁也不愿意轻易得罪道士,少了他就会少出很多祭品以及钱财,大家合作,你帮我照顾亡魂,我帮你跟活人要钱,都有好处。
这种默契是千百年来达成的一种潜规则,互相都小心翼翼的踩着这条边界线不给对方找麻烦。半眯着眼睛的查文斌看似有些睡着了,约莫半个时辰以后,门槛上点着的那根蜡烛忽然熄灭了。农村的房子不管是以前的还是过去的,都会有一道门槛,这个门槛在风水学上是有很大的意义的,预示着这间屋子是活人住的,是有主的,和门有着相似的作用,它是一道分界线,可以挡住一些不好的东西跨过这条界限。所以查文斌在门槛正当中的位置放了一枚蜡烛,有看不见的东西跨过的时候,阴气下沉便会使得蜡烛熄灭,这就好比是一道警报器,算算时辰前后不差分毫,该来的终于是要来了。
那么阴差到底长什么样子呢?阴差在民间的描述里就是那种蹦蹦跳跳满脸凶神恶煞模样的主儿,其实不然,阴差可是五花八门的,要看这一代到底归谁管。有一种说法是地府里的确是有职业的阴差的,属于有编制的小神,可每天死亡的人也在不断攀升,原有的勾魂使者人手大大不足,所以就要雇佣阳魂或者大活人临时为阴间当差办事,这些人也被称为阴差。什么叫作阳魂呢?就是一些还活着的人的魂魄,也许这个人就是村里的张三李四,因为一些机缘巧合的关系他的魂魄被选中了,帮着地府里做个阴差的勾当,还有一种人则是号称可以通灵的那一些神婆神汉们,这种人一生一般只有一次机会,是相当于被附体之后的被动状态。
所以在民间经常有传闻说某某忽然昏迷了很久,醒来之后就号称自己是什么大神附体可以通阴阳事,这里,特地来解释一下这些事情。其实这不能怪这些神婆神汉们,他们或许就的确是被选中了一次当了回临时工,在脑海里也的确是有些模糊的记忆,于是便凭借着这个曾经的记忆来包装自己,也有的是是彻底认为自己就是神灵使者了,其实不然,这一次过后便再不会被选中第二次,因为这是一种折寿的做法,有违天理。于是乎,这些人便借用那些听起来神乎其神的经历来进行一些其它的勾当,其实他们只是做了一回群众演员罢了。阳魂的使者也同样是这种状态,而还有一种则是例外,那便是死去的人里头也有一些转而成了阴差,这些人往往是横死之辈或者又不愿意投胎的,但是却被收纳在地府里,因为一些关系它们又混进了组织里头成为临时工的一种,差不多就跟同工同酬的合同工类似,但却不属于正是编制。
这种由阴魂来做阴差的最是常见,大多数的人死后都是由它们来具体执行具体的工作,而这种阴差也往往是最贪得无厌的,因为没编制就无法享受到俸禄和香火,只能靠着偏门来捞一些,毕竟想象一下它们能混到这份工作也是需要一点关系的,回去也得打赏那些罩着自己的主儿。
查文斌起身开始有些恭敬的站在桌子边,轻轻的扯动着自己手边的一条板凳,然后就好像是有人坐进去了,他又把板凳复原。接着便是倒酒,倒上三杯,再把饭菜又各夹了一点放到跟前的碗里,一切都好像是一个人在表演着一场沉默的木偶戏。
再接着便是用一种让人听不懂的语言开始从口中吐词,语速极快,发音也很复杂。这种语言便是道士们口口相传的鬼语,一种据说是人和鬼交流时才用的官方语言,类似于咱的普通话。有人专门研究过这种语言,用声谱测试后发现,它的频率极低,波动却很复杂,不属于任何一种语系,也只有道士们才会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是否真假道士拿这个测试一般都没跑的。
约莫一根香的功夫后,查文斌又起身拉开板凳,接着便就地在院子里开始烧起来那些元宝,烧完后再用竹匾把碗筷全都放进去用手端着一直送到门口的小路上轻轻放下,这叫送鬼送上路,也是一种仪式和尊敬的意思,想必他是已经和那位阴差达成了协议,接着便是要回到正题去问那张卫东了解其它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