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来时暴风雨(二)(1 / 2)

太阳落山的时候,窗外下起了雨,楼下撑伞往来的行人匆匆,各自为着生计奔波,根本没有人在意医院走廊尽头这一个角落的悲欢离合。

大抵老天还是有心的,不忍让这世界的绝望蔓延。

“手术中”的指示牌终于暗下,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沈凌轩最先站起身。

医生朝沈凌轩点点头,然后交代着注意事项。

路菀从看到医生点头的那一刻,终于松下了全部的紧绷神经。

她像被抽走了全部的灵魂,瘫软在了长椅上。

医生和护士推着一个担架床走出来,床上的人毫无生气,安安静静地躺着。

路菀连抬起头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医生和护士推着他从她面前离开。

轱辘轱辘的滚轴在她面前碾过,碾碎了面前那一抹暗色的光。

沈凌轩和医生交谈完,回过身看着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的路菀,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那天他看到Haven就是这样做的,像这样轻轻地拍拍她的头,她的心情就看上去好很多。

路菀终于抬起眼看他,眼里一片茫然无措,聚焦到他的脸上才缓慢开口:“他…他没事了吧?”

沈凌轩点点头,将她扶起:“走吧,一起去看看他。”

沈阳平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隔着监护室外面的透明玻璃,路菀终于看清了那个中年男人的长相。

沈家两兄弟长得真是天差地别,面前的这个男人,曾经雷厉风行地掌管了整个沈家半辈子的男人,眼下正毫无生气地沉睡着。

但是苍白的脸色和微弱的气息掩盖不住的是他充满英气的面容,和沈心雄那个中年油腻大叔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路菀迷迷糊糊地甚至有点骄傲:不愧是我的父亲啊,长得真好看。

路菀想,他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是一个大帅哥,难怪能迷住路方晴。

随即苦涩和酸楚又在心底弥漫开来:但是为什么,在我这么多年的人生中,我连叫你一声爸爸的机会都没有呢?

你会是一个怎样的父亲?严厉地批评她的,还是无条件地纵容她的,还是脾气暴躁但是时有温情的父亲呢?

在没有你的那段时光,在我孤独走来的童年里,你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我不够好,不值得你当一个好父亲?

医院森冷的走廊上,路菀看着玻璃窗隔着的男人,心下一片凄冷。

天色稍晚的时候,许嘉恒来到了医院,沈凌轩看了看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安静地发呆的路菀,朝许嘉恒点点头。

沈凌轩穿起大衣,对许嘉恒道:“你陪陪她吧,我下去买点吃的。”

许嘉恒点点头,目送沈凌轩离去。

路菀看到许嘉恒,眼睛里终于有了丝毫波动,许嘉恒在路菀身边坐下,将她揽在怀里。

路菀没有拒绝,她的头靠在许嘉恒的肩肘上,目光茫然而空洞。

良久,她终于开口:“许嘉恒。”她向他确认:“他就是我爸爸吗?”

这里面的这个了无生气的男人,差一点就离开这个世界的男人,也曾有过张扬的青春岁月和轰轰烈烈的爱情的男人,他就是我的…爸爸吗?

许嘉恒抓住她的两只手,她的手凉极了,像在冰桶里面泡过一样,他搓揉着,想要给她一些温度和勇气。

路菀固执地重复道:“他是吗?”

她像一只被栅栏困住的小兽,寻找着内心的出口。

在这个分外寒冷的冬天,他将她抱在怀中,满怀怜惜与不舍,最终他松口:“…他…是。”

他是,他是你的父亲,血缘的牵扯与羁绊终归刻入了她的骨血中,怎么也分割不开。

路菀看着病房里那个男人沉睡的肃静面容,缓缓开口道:“路女士很恨他吧?”

她的母亲一定很恨他吧,是什么样的仇恨,可以让一对曾经的恋人最终连死亡她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许嘉恒看着她平静如水的眼睛,仿佛在讨论的不是给她骨血身躯的父母,而是一对陌生人。

她像一只浮木,孤独地飘在这个人世间。

许嘉恒的心就像给揪起来一样,他的路早早,他努力地想要给她全部的安全感的路早早,只属于他的路早早。

她今天的无力与平静,给了许嘉恒危险的气息。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别想了早早,不要再想了!”他将她看着监护病房的玻璃窗发呆的脑袋转过来,抵着她的头:“看着我!路菀!不要再想了!”

男孩的头靠着她的额头,属于他的温度和气息充斥在她的鼻尖,似乎想要温暖她。

但是他的路早早的眼里了无生气,悲伤和痛苦全都在她黑漆漆的瞳孔里沉寂,许嘉恒只能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生怕下一秒她就会对这个世界丧失信心抽身离开。

路菀靠在他的肩头,脸颊蹭了蹭他的肩膀,目光依旧空洞而无力:“许嘉恒,别怕。”她的声音低沉而倦怠:“我没打算怎么样。”

她苦笑一声:“我只是碰巧想到,或许,他们从未想要我这样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