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间,官爵人家出了孝,纷纷办起喜事来,这家娶,那家嫁的,十分热闹。
王家也办了喜事,王子腾嫁女。贾家二房和薛家均去庆贺,听说十分热闹。
贾敏也忙碌了起来。宁绎心到年纪了,急着相看人家,只是不算太顺利。她这些年交际虽多,各家夫人公子什么禀性也有些了解,却难以寻到合适的。
然而宁绎心由于幼年父母早逝,即便有大长公主护着,也是受到许多冷眼。因此虽看着温和大方,实则较为冷情,能让她愿意放在心里护着的人不多。贾敏有信心无论宁绎心嫁了谁都能过得好,但是过得好不等于过得幸福。
有黛玉的例子在,贾敏眼光也高了,想给宁绎心也挑个能知冷知热的丈夫,家世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本人品性要好,还要能合得来,这就困难了。
贾敏和大长公主几乎将京城里的人家数了个遍,宁绎心倒是半点不着急。黛玉问时,便说无论嫁了谁都是一样的伺候公婆伺候丈夫打理家务抚养子女,没差。有那闲心,倒不如多练练字画。以后成了亲,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空闲时间了。
黛玉知道宁绎心的想法后愣了愣,这话听着好有道理,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到母亲也是整日忙碌于家事,所以——应该是对的吧……
晃晃脑袋,将脑子里某个模糊的身影抛开,黛玉专心练起琴来。
此时黛玉的身后,一片浓郁的绿色里,白、红、黄、紫等鲜亮的色彩点缀其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好一个人在花丛中,花美人更美的初夏盛景。
宁绎心架了画板在花房门口位置,鼻尖缠绕着淡淡的芳香,手里不停,将眼前所见细细描摹在画纸上。
……
贾家那边,贾宝玉的“寻美”之路只半月就被迫中断,因为贾政来了书信,将要回京。
宝玉当场白了脸,贾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贾母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赶紧吩咐下去,叫所有人不许将宝玉的事告诉贾政。
贾母近日十分烦恼,那名女子失踪前,唯一新见的就是她派去的婆子,以致于宝玉开始竟也以为是她将人打发走的。要不是所有贵重之物一并没了,决计猜不到她是主动离开的。
起先大家还以为那名女子是不肯进府才悄悄走了。直到府里派了许多人四处打听,也没找着人,这才觉出不对来。贾母王夫人又气又恨,无奈找不到人,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唯独宝玉始终不肯相信,府里不再派人,他便自己日日往外跑,到各处去问。别人问他,他也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宝玉不避人,围观的人听了都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结果便是,“贵公子心系平民丫头,被甩后依旧情深不悔”的传闻甚嚣尘上,闹得沸沸扬扬。
外面都传开了,荣府里却毫无所觉,没有半点防备,以致于才上岸的贾政在通州码头上等马车时,就听了一耳朵“贾宝玉二三事”,气得差点拔了胡子。遇上来接的贾琏贾珍二人,瞪着眼问他们流言是怎么回事。
贾琏贾珍郁闷极了,贾母吩咐过不叫他们说,可是如今已经瞒不下去,也只好将实情告诉了贾政。
三年没回家,贾政原本就归心似箭,这下更是用最快的速度往家里赶,马车也不坐了,驾着马奔了回去。
要说宝玉命不该绝,之前每日在家抄书背文章补功课,以应付贾政的检查,唯独今天不在家。具体地说,原本是在的,贾政到家前才被薛蟠叫了出去,完美避过正处在爆发边缘的某家长。
宝玉不在,贾政的一腔怒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见过贾母后已经没了。
今年八月初三是贾母八十寿辰,上月起贾家就开始准备起来了。
才进了七月,就有故交下属陆续送了寿礼来。中旬过后,更是每日都有贵重礼品抬进贾府。又有礼部奉旨赐下金玉如意一柄,彩缎四端,金玉杯各四件,帑银五百两。
贾母是超品的国公夫人,辈分也高。贾代善在时结交亲旧众多,因此贾母的寿宴规格小不了。
考虑到宾客众多,单一日排不开,于是就将筵宴定为七月二十八日至八月初五,宁荣两府一同开宴。宁府接待官客,荣府接待堂客。
至二十八日,荣宁两府张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箫鼓乐齐鸣,整个荣宁街热闹非凡。
荣府里,贾敏陪着贾母大妆迎接南安王太妃、北静王妃并世交公侯诰命们。
将人请进来后先喝茶更衣,再去荣庆堂里拜寿入席。
荣庆堂里早两日就布置好了。上面两席是南安王太妃和北静王妃,下面是众公侯命妇依序而坐。左边下手一席,陪客是锦乡侯夫人与临昌伯夫人;右边下手方是贾母主位。
贾敏陪坐在贾母身边,邢夫人王夫人带领尤氏凤姐并族中几个媳妇,站在贾母身后侍立。赖大家的带领众媳妇,都在竹帘外面,伺候上菜上酒。林之孝家的带领几个丫鬟,在围屏后伺候。客人们跟来的下人,都另设席面招待。
用过宴,大家便更衣,往花厅里去。那里搭了个戏台,请了京里有名的戏班子,准备了许多热闹的戏。
众人又依次落座,台下站着一色十二个未留发的小丫头,都是小厮打扮,垂手站着。过了会儿,尤氏托着戏单子走至上席,请南安太妃点戏。
南安太妃谦让了一回,点了一出吉庆戏文,然后北静王妃也点了一出。再轮下来,众人都十分谦让,命随便拣好的唱罢了。
席间,南安太妃问到宝玉,贾母便说宝玉跪经去了。又叫请姑娘们来,贾母便让凤姐去将探春、宝钗、湘云、宝琴四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几人都来了,向众位夫人们行礼问安。无论是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是齐声称赞不已。
南安太妃分别拉着宝钗宝琴探春细看,问些年龄之类的,问完便极力夸赞。又送上备好的见面礼,每人金玉戒指各五个,腕香珠五串。
到了湘云,南安太妃笑道:“你在这里,听见我来了还不出来,还等我去请你。我明儿去找你叔叔算账去!你叔叔婶婶才给我来了信,托我关照你呢。”
湘云嘻嘻笑道:“我在这儿日日陪伴老太太,好着呢,劳太妃娘娘关怀。”
南安太妃点点头,又对贾母说:“老太君将这丫头照顾得好,她叔婶再放心不过了。只是湘云渐渐大了,他二人又一时回不来,便托我先打听着,若有合适的便先通个信儿,免得好儿郎都给定走了。”
说罢,捂嘴一笑,又对湘云说:“好丫头,快回去罢,后面的你听不得了。”
湘云难得红了脸,跺了跺脚,赶忙告退。探春几人也跟着行礼,才出了厅,就纷纷笑开,打趣起湘云来。
几个姑娘走了,贾母才问道:“这是如何说的?”她和史家早有默契了,怎么又托了南安太妃给湘云说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