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只觉得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珠大哥落榜了, 叫二叔打了一顿, 家中兵荒马乱一番。父亲跟老祖宗提出要给他捐官, 还没等商量出来, 敬大伯便举荐了他。
之后的经历更像是做梦一般,他见到了皇上,还得到了授官, 御口亲封的户部主事和二叔当年的官职一样
贾琏下意识忽略了府里不和谐的声音, 放纵自己沉浸在喜悦里,恍惚了少说有大半日,直到被敬大伯叫去点醒, 勋贵出身又是走后门进的户部,他想要融入进去会非常困难。
就像贾敬本人, 凭本事考的进士, 却一直坐冷着板凳,连寒门出身的同僚都不如, 只因他是其中的“异类”。
贾琏将要面临的不会比贾敬容易太多。
“敬大伯”兴奋退去, 贾琏有些着慌,求助般地看向贾敬。
贾敬点拨道“如今在这里胡思乱想无甚作用, 你想法子去打听打听你的上官, 即便不能投其所好也莫投其所恶, 等授官文书下来,才好上门拜访请教。”
贾琏有些茫然,贾敬接着道“怎样做, 你须得自己想办法,做了官,就不可再任性了,将来遇上的麻烦可比这难多啦。”说着,想起了什么,眼神恍惚了一下。
“是,侄儿知道了,多谢大伯为侄儿费心了。”
贾敬微微摇摇头道“我只盼你能在朝堂上立住脚跟,将来与珠儿两个守望相助撑起荣府,只谨记莫要贪恋权势,堕了贾家声名。”心里却想着,珠哥儿读书天赋虽然强些,也有亲家帮扶,可性子过于柔弱顺从,失了主见,不是权臣的料子。琏儿圆滑世故些,可起步又着实艰难。
可惜宁荣两府到底不是过去的一门两国公了。
贾敬最后道“还有一事,你莫告诉别人知道。老太太曾托我为你说媒,求娶你王家大姑父爱女,你见过的。只是你表妹年纪还小,你王姑父不舍,只说过两年再提,这两年也未应下别家求亲。
“凤儿年纪渐大了,你王姑父才松了口。我想着,你没有功名到底不体面,我们贾家虽说是国公府第,可也名不副实了。这份差事,你若是做得好,叫人能看出你的本事,我便为你做媒。”
贾琏傻在了当场。
贾敬看了他一眼“你们年纪小的时候也一起顽的,你若是不愿意结亲趁早告诉我,总不能违了你的意愿。”结亲不成反结仇。
贾琏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两手一握攥紧了拳头,努力绷住表情,用自以为很冷静的语气道“侄儿,愿愿意的,婚姻大事,岂容晚辈置喙,但凭长辈们做主便可。”
然而在贾敬的视角里,说这句话时,贾琏的语速起码提高了两倍,眼神水润,眉梢飞起,嘴角一压一翘,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朵根,一副情窦初开无法克制的模样。
贾敬眼角抽了抽,这副样子可真蠢
想到这个侄子比他孙子也大不了两岁,贾敬的态度就宽容了许多,只让贾琏回去做准备。
贾琏郑重告退,只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又不能表现出来,离开宁府时,脚步匆匆,脸上满是沉重决然,又带着一丝明显的亢奋,叫不小心看见的小厮吓了一大跳。
没过几日,贾琏正式上任。作为一个空降的小领导,头一天开始就遇到了各种刁难,上司得了当今吩咐,为了瞧一瞧贾琏的本事,也是为了磨炼他,只要不过分的都不管。
一时间,贾琏完全陷入了水深火热当中,无论分派到什么工作都会受到各种各样的阻碍。幸好他脸皮厚,不怕丢脸,逮着机会就寻人请教,渐渐获得了认可,不到半年工夫,已经与上下打成了一片。
当然,这是后话了。
作为一个才进户部的新人,年纪既小,也未成婚,贾琏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哪里还顾得上过去的朋友,就连贾珍贾蓉两个都许久才能见一回人,不免给人念叨几句。
就连荣府里,说的话也不怎么好听。
一向寄予厚望的贾珠乡试完便病了,因此无法参加荫监生的选官考试,乡试落榜后还遭了贾政的板子,虽然被及时拦下,贾珠也伤得不轻,荣府因此气氛低迷。
就是这时候,排在贾珠后头的贾琏却得了官,进的还是户部,消息传开,整个贾府就像热油倒进冰水里,一下子炸开了。
近两年不大管事的贾母亲自叫了贾敬来询问,两人谈了什么,没第三个人知道。贾敬走后,贾母就叫来王夫人将启贤斋收拾出来给贾琏搬过去。启贤斋现在还叫启贤斋,并未被改成绮霰斋,原就是书房带院子,只是没能用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