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霍令章早就习惯了霍令仪这般,自然也未曾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他的步子迈得并不算大,恰好离霍令仪有半步的距离,待又走了几步他才开口说道“自从父王薨逝,家中外头流言纷乱,全靠长姐,家中才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他这话说完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跟着才又开口说道“家中之事我已知晓子不言母之过,长辈的过错我实在不好多说,但请长姐放心,诸如此类之事日后绝不会再有。”
他说话的声调依旧是温和的,可是言语之间却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语调也很是诚恳。
霍令仪终于还是停下了步子,她双手负于身后,身子却是半侧朝身旁的霍令章看去。夹道两旁虽有灯笼垂挂,只是随风摇曳,那灯火委实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好在天上的明月很是通明,打在两人的身上,倒也能瞧得几分真切。
她便这样依着明月看着眼前的霍令章
明月皎洁,打在眼前这张温和清隽的面容的确算得上是相得益彰。可是谁又会想到就是这样一张犹如明月般皎洁的面容下,却藏着一副比谁都要阴毒的面容眼前这个人啊,远比林氏还要可怕。
霍令仪负在身后的手攥紧了几分,却是过了许久,她才看着他平声一句“家中内宅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乡试在即,你且好生准备就是。”
霍令章闻言便又应了一声“是”
他似是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双手奉于人前“长姐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我知长姐喜玉便亲自寻了块好玉给长姐刻了块玉佩”他说到这,面上倒是难得显露出几分羞赫,连带着声也轻了几分“只是难免有些粗糙,却是比不得宝楼之中的好物。”
霍令仪垂眼看着他手中的那只锦盒,她知晓这锦盒之中的玉佩是如何模样,即便比起燕京城中最出名的多宝楼,这块玉佩也是不差的。
她这个好弟弟实在是自谦了。
前世她虽然不喜林氏连带着对霍令章也提不出几分欢喜,只是霍令章为人谦和,霍令仪心中待他终归还是有几分姐弟之情的。因此他送来的玉佩,她虽然嘴上未说什么,私下倒也是戴过几回的。
如今
如今霍令仪虽是接过了他手中的锦盒,却是连看也未曾看上一眼,闻言也不过淡淡一句“东西我便收下了,只是以后你也不必如此费心了,没得耽误了你的功课,侧妃又该怪责旁人了。”
待这话说完
她便也未再说话,只是与人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朝大观斋走去。
灯火摇曳,霍令章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什么都未说,眼中却是闪过几许暗芒指根上头仿佛还留着她的余温,他收拢于手心负于身后,直到瞧不见霍令仪的身影才转身离去。
余后的日子。
因着霍令章回到了家中,林氏和霍令德倒也未再像往日那般日日拘于屋中,平日往昆仑斋跑得次数便也越发勤了林老夫人虽然因着前事心中还有隔阂,可总归还是给了她们几分脸面。
底下几个丫鬟生怕林氏又起了势,私下不知说过多少回
霍令仪倒并未有什么动作,平日依旧是理着账见着管事,平日有空便去瞧瞧祖母,或是去锦瑟斋陪着母妃有时陪着她做着女红,有时给她读书讲趣的,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日子过得很快,没几日便已步入九月。
天气却是越渐凉了,府中上下皆已换上了秋裳,外头院子里的树也都起了几分秋意。今年的秋试早几日已经过去了,不拘各位学子考得是好是坏,也只能等过了中秋,等到那榜单发落才能知晓
信王府中除了林氏和霍令德,倒并未有多少人在意此事。
大多数人都觉得霍令章如今年岁还是太小了些,那乡试左右也只择取那么些人,二少爷虽然聪慧可真要放在那些人之中只怕是不够看的。因此众人也只当他这回不过是去走个场面历练一回,对于能不能上榜却是从来不曾想过的。
林老夫人私下还找了一回霍令章,却是让他不必灰心,即便不能上榜也不必觉得可惜。
等过了中秋,那乡试的榜单便也发落了下来
信王府却依旧门庭紧闭,没有半点要去查探的意思。
如今时辰还早,霍令仪披着一件外衣站在窗前,却是低头在修剪着一盆花房新送来的花杜若便在一旁握着帕子,只等着人修剪完便把帕子递过去。许是觉得屋中太过安静了些,杜若便开口问道“您说二少爷能中举吗”
霍令仪闻言也未曾抬头,就连手中的动作也未有一瞬得停顿,口中倒是说了一句“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
杜若听闻这番话却还是忍不住折起了眉心,若是能的话,郡主这段日子下得功夫岂不是都白费了如今这位二公子还没中举呢,老夫人待她们的态度便已不再像往日那般僵持,若是真中个举,只怕这位侧妃娘娘又该闹腾起来了。
霍令仪放下手中的剪子搁于一侧,而后是接过杜若递来的帕子擦拭起来。
她自然未曾错过杜若轻折的眉心,眼却朝窗外的那一片深深秋意看去,却是过了许久才开口一句“不必担心”
她知晓霍令章会中举,可那又如何呢有些事,早就变了
有风拂过,打来这深秋的几许凉意,霍令仪掖了掖身上的外衣,而后才继续说道“也是时候去给祖母请安了。”
霍令仪到的时候,昆仑斋已是一片热闹之色。
今日并不是寻常请安的日子,可屋子里却已坐了不少人一众丫鬟、婆子见她过来,忙与她打了礼。霍令仪一双桃花目扫过屋中众人,等和林老夫人打过礼才笑问道“瞧着倒像是有什么喜事,可是二弟中举了”
霍令仪这话刚落
林老夫人便笑开了眉眼,她一面是朝霍令仪招了招手,一面是开口说道“你这丫头倒是个眼尖的”她这话说完便笑着把案上放着的折子递给人看,跟着是又一句“你二弟中了今次第三名,先前报名官过来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等接到这折子才算是信了。”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朝霍令章看去,面上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原本以为这个孙子不过是去走个过场,哪里想到竟还真的中了举人虽说这乡试不过是头一场,可能从那千人之中脱颖而出却也极为不易了。林老夫人想到这便又忍不住夸赞起来“原本便觉着你聪慧,未曾想到还真给咱们霍家挣了脸面,好好好。”
林氏闻言更是一扫旧日的模样,她面上挂着笑,连带着声调比起往日也要足上几分“母亲,家中已许久不曾办过宴会了,媳妇想着不若就趁此机会给令章办个宴会,也正好让家中热闹热闹,您瞧可好”
林老夫人闻言倒也觉得可行,家中的确已许久未曾热闹过了,趁此机会办个宴会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如今家中的事物都由霍令仪掌管着
因此她也未曾马上答应,只是朝霍令仪问道“晏晏,你觉得如何”
林老夫人这话一落
林氏先前还带着笑的面容却还是忍不住僵了一瞬,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往这些事哪里需要和霍令仪商量不过她终归是历了事的,虽然心中不忿,可面上倒也未曾显露什么,仍旧带着笑看着霍令仪。
霍令仪闻言倒是笑了,她把手中的册子一合“家中难得出了这样的喜事,自然该好好操办一番,只是”她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跟着才又开了口,面上闪过几分难为“我旧日也未曾操办过宴会,也不知该怎么操持比较好。”
“倒是不必劳烦郡主”
林氏这话说得极快,等看见林老夫人不悦得折了眉心,她才回过神来未过须臾,她的面上便重新挂了一道温和的笑,连带着声也跟着平和了几分“郡主平日操持家务已是不易,此事便由妾身来操办吧,您瞧可好”
自己儿子的宴会,哪里能经由别人的手
何况这个小蹄子向来不喜欢她,谁知道她会不会再出些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