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禁宫大内是最吃人的地方, 不论你是高官重臣, 抑或皇亲国戚，入宫时都需要吊着心端着脑袋。即便小心到这种地步，也会让人有股像跌在寒冬的冰窖里一般的感觉, 这话用在如今的明湘身上，是一点不差的。

她的心潮起伏，就如在某个月夜直饮三大白烈酒滚入喉时, 被酒翻涌气息不稳的胸腔。

明湘与蒲若斐对视，好似背水一搏, 谁不肯相让。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便是我说与你听的意思。”

“呵, 与我何关”

“真的与你无关”

明湘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就说什么便了。”

“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蒲若斐见她让步，也知自己再逼问也不过是利剑出鞘, 伤人而已, 且她此番志不在此, 便没有追究下去这件事。

可这在明湘耳中更像是蒲若斐故意饶过了她一回，她就更不愿纠缠了。既然事情掩饰不当, 被若斐不知怎么看出了些蛛丝马迹，那就只能尽早逃开这让她进退两难的场面, 才不至于一败涂地。

世家中人，哪有什么善类。若斐看似心地纯良, 实则也并非任人宰割的主，当初安城举人汤君成要踩着蒲二公子飞黄腾达，也是被若斐为保侯府将其陷害致死的。明湘自己也摸不准眼前这人到底是知晓些事, 还是在故意试探自己。

“我若再不去面圣，恐怕陛下便要治罪下来，你方才劝我走，难不成是想让我抗旨”

“是你将我带入京城，舅舅还派人将我从齐地送回来，我又怎么会害你”

明湘垂眸，冷淡道：“这时了，你大可不必与我谈情义。”

蒲若斐自顾道：“我只是想劝你——折敌八百，自损一千，哪里像你做出来的事呢”

两人绕来绕去，打着机锋，一个实实虚虚的处处试探，另一个则根本不容触碰自己的底线。

明湘道：“劳若斐关心，只是陛下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哪里有折敌自损之说。这些话，你留与我公父说吧。”

突然门外被轻轻扣了三声，明湘许是太过激动和紧张，猛然偏身肃然目光追着这沉闷的声音就去了。

等她回神，意识到并无事，才发觉蒲若斐已经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方才的失态竟都被这人捕捉了去。

明湘有些恼怒，感觉自己被剥光看穿：“你看我做什么。”

“你是有些害怕的——”

明湘道：“不需你来提醒我。”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谁敢在宫里喜怒笑骂，哪一个不是万分小心。”

蒲若斐道：“既是这样，你是个明白人，我也不拦你了。屋外的扣门是提醒你我时间已到，万望你听进些我的话，为明府着想。”

明湘咬住下唇，似有所思，最后看了眼案上的绢面，推门离开。

殿外恭恭敬敬站了名小宫监，明湘看他，正是先前带自己入宫的那位，像是在这一直等着自己。

那宫监听到门响，头低得更低了：“明三小姐随奴才来。”

这人在前面带路，眼睛盯着平整地面，盯着自己的皂靴，就是不抬头，却也知道在复杂的宫殿群里该往哪走，该往哪拐。

一直将明湘带入了乾元殿，殿门前，他看着有人进去通报后迎明湘进去了，才敢走。

殿里侍立着不少人，像木头桩子一样。不一会流光就走出了东暖阁，将满殿的人都屏退了。

原来苏容婳午寐已醒，这些人端着铜盆巾子等物已伺候完了，只是里面迟迟没有放话出来，她们便立了许久，也走不得。</p>

明湘的出现倒也似解救了她们般，让陛下重新记起了殿内还有许多的人，让她们不必再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