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舅舅着想, 可尽快择定赴齐上任的官员, 代舅舅去稳定人心。如果他仍旧赶不回来, 府内可以接回明夫人由她打理,府外的事父侯也可以协助一二。”蒲若斐推开了满桌珍馐,将苏容婳揽在怀中, 对着她笑道:“陛下只需要操心该给这对新人什么赏赐, 其他的也不要给自己烦恼。”
她说得坦荡自然, 笑得也如山间的清风明月, 清爽宜人得很。
毫无疑问, 这于明湘而言客气疏远的回答,十分称苏容婳的心意。她亦含笑:“明将军于朝廷有大功, 只是国公已位人臣之极, 不如将这功劳落些在明湘身上——朕封她为新德乡君,你看可好”
蒲若斐想了想, 道:“若给她乡君之位,这对张府也是极大地荣耀,陛下不如趁此进一步笼络人心,等二人婚后可把张大人派往齐地做父母官, 他定尽心竭力的为国效忠。如今张琛身上尚无官职, 陛下若想, 也可以拿这事做做文章。”
“淮阴侯的封爵也还未定下来。”
蒲若斐轻咳了几声, 脸上浮现的忧虑真真切切,她道:“天下人不知父侯,难道你我还不知, 他战败叛降能留下一命回京,都已经是陛下极大地恩典了。若再给他高位,恐怕今后愈加猖狂。”
宫婢悄悄在帐子外点上安神香,又蹑着步子恭谨的退了出去。
苏容婳贴着两层薄如蝉翼的衣料,感知着那人身子的温热,脸上熏得也有些热晕。她定了定心神,道:“不费兵马的收复齐地,也有淮阴侯的一份功劳,朕没有赏赐给他,岂不寒了朝中老臣的心。”
“有功也与过相抵了,既然陛下心有不安,那过几日若斐出宫去劝侯爷,让他置身朝廷事外。”
苏容婳“噗嗤”一声笑起来,她伸指去挑.逗蒲若斐的下巴,嗓音有些慵懒:“平日的聪明跑到哪里去了如今怎么这么傻,凭你的三言两语,就能让侯爷动心”
蒲若斐道:“那日我在齐地时,便与他断绝了父女恩情,只是今日回京,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不得不再与他虚与委蛇。回府见他不过是形式,他听与不听,若斐也不知道。”
苏容婳对蒲四维倒是不甚在意,反而道:“这件事不要放在心上,你晚几日再走。”
“这是自然的,”蒲若斐宽慰的抚摸她的玉背,怕她不安心于身子无益。
两人在宁神香气间呢喃低语,气息相间浓情蜜意,仿佛一对游弋在湖面的交颈鸳鸯,分开一刻也觉得如火焚身。
腹中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对望着的两人一同想到,她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欲.望。
卿卿我我不多时,这顿午膳总算是用完了,宫婢抬下了这一桌动得不多的膳食。等人都走尽后,流光反倒站了进来,既不敢抬眼乱看,也难以开口。
苏容婳的心情很好,含笑问她是不是有了什么难处。
流光跪下禀道:“回陛下,淮阴侯派人入宫,请世女尽快回府。”
榻上的两人俱是一愣,蒲若斐问:“父侯班师回京不久,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回世女,来人说是府里的二公子去了,请世女回去主持丧礼。”
蒲若斐并不信,蒲若斌是侯府公子,旁人不敢为难他,良药也任着他用,人怎么会没了呢。
她问道:“那人可说了原由”
流光摇头,道:“回世女,眼下只是消息传了回来,到底人还留在海南,灵柩是回祖籍还是送回京都没个定论,请世女回府与侯爷商议吧。”
兄妹二人的关系同此时殿外的冰雪暖不了多少,二公子的母亲蒲陈氏更是逼蒲若斐母女二人出京的人之一,是故蒲若斐只是有些诧异,心里的悲痛远远不及得知五公子的死讯时那么大。她踌躇了几番,对苏容婳道:“陛下放宽心,若斐安顿好家事便回宫。”
“也请侯爷与夫人节哀。”
蒲若斐匆匆忙忙点了点头,然后穿戴好衣物随流光绕到了屏风后,二人嘀嘀咕咕又讲了些,想来是蒲若斐在叮嘱她寻常用药用膳的事宜。
等声音渐低后,门开了又合,流光独身一人走来伺候。
见那人就这么急匆匆的离去了,苏容婳难免心中空空落落,她问:“你方才没有说清,侯府二公子去的不清不白,到底是因病还是水土难服”
流光跪下请罪:“陛下,是奴婢在世女面前知情不报。侯府二公子,是被吴康吴大人打死的。”
她见苏容婳显然是记不得这一段事了,便进一步解释:“陛下,世女被太后赶出宫中后,您就将吴大人从东厂贬谪到了海南。一路风雨不停,吴大人心中有怨言,还没到自己的州县就任,就在闽南行省遇到了游玩山水的二公子,见他偷跑出发配之地两人就有了争执,吴大人失手之下将二公子给,给——”
流光这一通话,倒教苏容婳往昔的记忆勾了出来。淮阴侯短短一年内连失两子,五公子是东厂人不知轻重地折磨去的,蒲若斌则被她的表兄打死,如今侯府成年者唯有蒲若斐一人……宫中宫外,像一排编钟压在苏容婳肩头,让她真不知如何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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