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康爆着青筋的大手颤着, 极有抽刀将她劈开的意思,一如他手起刀落后醉仙楼的帷幕掉成两截。
蒲若斐道:“李大人是想逼我进去了”
“世女可不要仗着明三小姐的喜欢,在这里给末将添麻烦。”
李博康显然已有杀意,他拍拍手,原四处巡逻的府兵迅速围了上来。这些人的家主虽都没有露面, 但将府中养的人全都送了明府, 只等李博康一声令下, 他们便可以杀人了。
朱雀坊世家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明府夺宫赢了,他们继续荣华富贵,若是输了,也顶多得个御下不力的罪。
“李大人,莫说在这里了, 就算是到了侯府里, 区区这点人也拦不住我。”
淮阴侯世女是个以一当百的超品, 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李博康脸色有些青,怪不得世女愿意随他走, 这些兵丁在世女面前便是些草芥,她哪里有半点将他们放在眼中的意思此刻的自己虚张声势的挡在前面,哪里能拦得住人,可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眼看着雪花将发髻都染白了,西风将裹在甲衣里的骨肉撕裂。李博康进退不决,慢慢同她干耗着, 仍是不敢有动作。
数十盏黄灯笼聚在一起,将蒲若斐从发上的玉冠照到足上的锦靴。她纤细泛白的手指蜷曲,袖在袍袖中,靴边积起了一层薄雪,对着周旁如狼似虎的凶恶目光,依然不言不语,更别提要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坊口笨重的木障被府兵合力搬开了。围在成一圈的人散开了一个缺口,边行礼边道着:“见过明三小姐。”
高壮的士兵们争相将手中的灯盏举起,蒲若斐顺着他们热切的目光看去,只见芸香扶着明湘由漆黑的夜,袅袅娜娜地踩着这烛火的星河,走进他们的眼眸里。
周旁的将士若是凶神恶煞的夜叉恶鬼,那此刻盛妆明湘必定是隔云端的如花美人。路过点点星盏,青甲衣映着狐白裘,更衬着她身姿的单薄纤弱,仿佛初春夜里的一阵风都能将她给吹跑。
李博康两道粗眉吊起,粗声粗气道:“明三小姐,末将好话说尽,这世女还是不肯去见你。”
明湘不去理会他的告状,反而盈盈近前道:“你的耳朵都被风吹红了,怎么还傻着要在这外面站着。”
蒲若斐道:“我怕进去见到的不是你,而是毒酒和刀剑埋伏,”又埋怨道:“你怎的也不提前同我说一声,要我好生担心,我以为他要我入侯府是对你不利呢。”
李博康道:“你胡说!明公是我的恩公,我还能害你不成!”
明湘微微一笑,去执了她的手,轻声慢语的劝道:“府外不安生,人又多,我们进去吧。”
蒲若斐看了李博康一眼,后者眼睛瞪得像盏子口,牙咬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明湘的手温暖软腻,柔柔的覆在蒲若斐冰冷的手背上,她道:“都是我的不是,没有与你说。这些人在旁边看着,我都有些难为情了,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蒲若斐这才松口:“我哪里有怪你的意思,看到你无事就好。”
两个人由角门进了侯府,一路踩着银霜顶着月光走到静思园里,不见半个下人。
明湘道:“侯爷与夫人都在房里歇着了,借了你这园子给我,也不许闲人出来乱逛。”
蒲若斐想,父侯哪里是能睡着的人,此刻在房里等明府的好消息才对。
明湘轻车熟路的引她入了小楼,仿佛这里不是淮阴侯府,倒像是她明郡公府里的闺房。
“你莫要多心,你不在园子里的这些日子,我命人在这座楼下修了一条路。”
“一条路”
芸香从她们身后绕过去,径直走向书架处的暗门,她的力气颇大,一把便将暗道的门给推开了。
蒲若斐吓得魂飞魄散,她推开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从侯府修到宫中的暗道的入口。
这时明湘一改温柔似水,恨恨道:“陛下与你修了一条路,直通宫中。我乃百年世家养出的贵女,难不成能不如她我便在这里面,也命人开了一条路出来。”
她之前有多温情,这时的怒火便有多灼热癫狂,嗓音也痛苦竭力,仿佛有人拿刀在她心口剜出一块血淋淋的肉。
说罢,明湘握了蒲若斐的手,将她拉拽到暗道里面。
每隔几步,墙壁上都镶了一块夜明珠碎块,照亮她们脚下的路,有的碎珠落在地上,被踩到靴下。
明湘沉默不语的走着,但蒲若斐似乎已经听到她心中的声音了,她仿佛在用沉默抗议,仿佛在说:我都知道,这就是你与陛下私相授受时走的路!</p>
<strong></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