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噩梦永远都没有结束的那一天。这就是现实。
蓝波恍惚地想着。他宁愿被那个人打、那个人骂、就算被狠狠叱责推开也没关系——
如果那个人还在,他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但这些都是无意义的想法。因为那个人不可能回来了——这就是现实。
比梦魇更像梦魇的——绝望现实。
宛如咒语被解开一般,在蓝波的话说完之后,全场的争斗戛然而止。
里包恩转过身,沉默地坐回座位上。其他人也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六道骸和狱寺隼人依旧发狠般,像见了血的鲨鱼般凶恶地瞪着彼此。
山本阖上眸子,任由心中的情绪无止境往下坠落着。是啊——他苦涩地想着,争吵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人回不来了啊。
云雀恭弥眉眼间满是郁色,他转过身,意简言赅地留下一句,“会议的内容传给草壁吧。”然后就毫不犹豫地走出了会议室。
里包恩也没有阻拦他的想法,就那样看着他离开。他望着依旧对峙着的狱寺和六道骸,不轻不重地警告般叫了声,“狱寺,六道骸。”
狱寺隼人怔了下,接着像如梦初醒般低下头,“抱歉,里包恩先生,我失态了。”
……真是奇怪的反应。山本眸底暗了暗,视线锁定在狱寺身上。他看着对方沉重地迈开脚步,坐回属于自己的岚守的座位上。
六道骸见状,冷漠地挑起了眉。那双异色的瞳仁里,流转着锐利而又恶质的色彩,“狱寺隼人——”
嘲弄的内容说到一半,剩余的话便卡在了喉间。六道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和不悦。就像突然改变了主意一般,他简短地说道,“那我也走了。”
刹那间,靛青色的雾气氤氲了整个会议室。雾守迷惑不定的身形融入雾中,缓缓消散了。
里包恩微微皱起眉,视线莫测地落在六道骸消失的地方。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文书,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开口。
“既然人到齐了,那么会议就开始吧。”
库洛姆坐在角落里,默默抓紧自己的裙角,心里满是疑虑。就在刚才,通过骸大人的心灵感应,她听到了——
骸大人说,有人解开了BOSS房间里他设下的幻术禁制。
14.
房间里没有人。但是……有人来过。
六道骸站在原地,来回审视着房间上下。房间内的一切装潢都是他所熟悉的、曾在无数个梦境里出现过的——
太熟悉了。
熟悉到……就像那个人仍在。仍住在这个房间里一样。
如被刺痛双眼般,六道骸闭上了眼,苦涩地笑了起来。
什么是活着呢?
如果浑浑噩噩是活着,如果肝肠寸断是活着,如果行尸走肉是活着。
——那么,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活着。
每一天每一日每一分每一秒每一瞬他都活着。他存在着。
是啊——他活在这个世界——活在这个没有光的世界里。他扎根在这个泥泞的世界内,无法动弹。他窒息在无止境的深海里,只能徒劳地仰望着逼仄的黑暗。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光明——有着的只是绵延一切的黑暗。
好黑。太黑了。为什么会这么黑?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会不在了呢?
你不在了——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呢?
呐,告诉我答案啊。
——沢田纲吉。
六道骸恍惚地想着。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无法思考。或者说,这十二年来——他一直都只是具干瘪的躯壳,连血液都被吸噬殆尽。
剩下的还有什么呢?
除了憎恶、绝望、痛苦……还有什么呢?
不过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对。房间里有东西被拿走了。
六道骸皱起眉头,他睁开眼,重新仔仔细细地重新扫视了一遍房间,把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烙入眼中。越是认真去打量,内心的负面情绪便越是疯狂蔓延。愤怒的火焰在血管里流窜着,让六道骸连手背都绷紧到泛起了青筋。
是谁——
到底是谁——
六道骸的眸里是最深的怒意和冰冷,如来自地狱的罗刹。当怒气达到顶峰之时,他反而笑出了声。
到底是谁——
竟然敢偷走沢田纲吉的东西——
到底是谁——
不可饶恕。不可原谅。
六道骸轻笑一声,瞳眸里晃动着幽暗的光火。他想,他会让那个盗窃者见识到的……
他会让那个卑劣的小偷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什么又是最深的绝望。
15.
“那么,今天的会议便到此结束。”
里包恩落下最后一句话,狱寺隼人便立刻站起了身。他简明扼要地朝里包恩道别,便以一种迫不及待的架势离开会议室。
里包恩注视着狱寺隼人的背影,五指交叉在一起,神色阴晴不定。他对旁边的人淡淡道:“你们也发现了吧?”
“是啊。”
山本武眯起眼睛,褐眸里闪过锋锐的色彩,“狱寺的表现很奇怪。”
他们俩对视着,眸里尽是了然,如异口同声般笃定地开口。
“……他肯定在隐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