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修
一听天歌这话,姬修齐也不由站起身子看了过来。
“是谁”姬修齐问道。
天歌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他“你方才看到的那人,可是穿着青色长衫”
姬修齐猛一拍腿,“就是他”
天歌神色明暗交错,没想到自己方才真的不是眼花。
从青城到渭州再到临安,尽管都是一面之缘,但这个人却的的确确一直出现在自己出现过的地方。
天歌十分肯定,这一切都是巧合,但这种巧合,却又让她有种命运在冥冥之中将人戏弄的感觉。
初次见面,是在青城周夫子盼山堂的入学测中,当初那人一袭白衣,拔剑讽笑那些质疑她测算能力的书生。
那时候,只是一个背影,要是仔细算起来,应当是她第一次见他,而不是第一次相识。
第二次,是在渭州城,她成功摆脱易廷益等人之后,在阁云楼跟孙三和宋千会面,顺带去成衣铺子买衣服,却因为巧合买了这人订做的锦衣,由此二人初次面对面相见,却不怎么愉快。
第三次,便是今日。
窗口惊鸿一瞥,天歌便轻而易举的认出了那人。
许是因为他是周燮的弟子,许是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周燮身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又许是在她有限的记忆中,甚至此人的名字都没有听过,但又在与赵禾嘉的交谈中发现此人身份成谜。
不管哪一点,都毫无疑问让她对这人的印象变得深刻。
见天歌不语,姬修齐再次催问道“我说林哥儿,你赶紧说呀,那人到底是谁”
“胡承修。”
天歌道出当初从禾嘉那里打听来的青衣少年的名字。
“承修”
姬修齐重复了一声,皱了皱眉,“哪个修跟我的名字一样”
天歌点了点头。
姬修齐顿时不高兴了。
“我家那老爷子给我起这名儿,是打着让我修身齐家的盼头,这小子叫承修,莫不是还想接着我的修身齐家,去治国平天下这心未免也太大了吧”
旁边的生阳抽了抽嘴角,好心提醒自家小少爷。
“那人作奸犯科,尽做见不得人的生意,哪里能跟小少爷您作比”
这话说得姬修齐很是受应,“这还差不多。”
天歌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依旧屏气凝神,生怕漏听了隔壁的任何响动。
相比于甲字间姬修齐主仆的鄙夷,乙字间的汪皓却是对眼前这位半道认下的大哥很是崇敬。
方才轻过机锋,已经让他明白了这位的底气。
他们口中,那吃饭的生意,指的是私盐的买卖。民以食为天,贩卖私盐,可不就是做跟吃饭相关的生意
在军中,将士们冲锋杀敌擒获俘虏,便如猎场打猎收获猎物,所以军械的生意,又叫做打猎。
因为翟高卓不配合,汪家私盐的路子不通,但饶是如此,仅仅通过军需器械一项,却仍然让汪家一跃成为杭州府的首富。
而比起西北边关来,杭州府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从大齐到大周,甚至再往上追溯到秦汉大唐时期,西北边关的军需费用也始终是各路军马中所需最多的。
从最开始的匈奴,到如今的大金,无不对中原虎视眈眈,兵戈所见最多的地方,也是这些边境,而不是安稳逍遥承平日久的江南。
眼前这位青衣少年能掌握西北边境盐铁与军械路子,这该是何等的富贵
怪不得九十六万银子轻而易举就拿了出来
汪皓难掩自己此刻心中的亢奋,忍不住再问“听说镇守西北的镇西大将军胡振远是个极其执拗之人,敢问胡大哥是如何说服他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汪皓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居然也姓胡。
他不由捂了嘴巴,颤颤道“难不成难不成胡大哥是镇西大将军之子据说镇西将军之子今年正好十九,跟胡兄应当是一般大的年纪”
“嗯”
轻易少年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而后送酒入喉,带着几分不屑道
“汪少爷难道不知,镇西大将军之子胡瑾琰乃是个瘸子”
汪皓闻言一愣,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说完先头那句,青衣少年已经再次开口,“况且我胡承修这般仪态姿容,胡瑾琰那小瘸子如何及得上”
这话说的极其自恋自傲,便是汪皓听完也是一噎。
但是平心而论起来,青衣公子胡承修的长相,的确算是意态风流,洒脱不羁。与一个瘸子相比,自然是更胜一筹。
“听胡兄这话,难不成是跟胡家那位少爷有过”
汪皓试探着问道,方才那声小瘸子,他可是听得清楚得很。
但若是眼前这人跟胡家少爷有过,又是如何能从镇西大将军胡振远手中拿到盐引和军械的引线路子
就在他等待答案的时候,胡承修的杯子却是带着几分重音落在桌子上。
“汪少爷的好奇心好像很重呐要不,你先跟我说说,你们汪家是如何拿到杭州府的打猎权的”
汪皓心头一震,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说错了话。
先头是自己剖明在前,表示完诚意之后,对方才愿意透露自己的生意来路。
可是此刻自己却一不小心问到了这些,这话就说的有些太深了。
就像是如今有人问他汪家是如何做上杭州府的军械生意的,尽管多数熟悉他家底的人都知道,极有可能跟自己的舅舅,杭州府军大将潘炳涵脱不开关系,但猜到归猜到,由着自己说出来,这话的意思可就不大一样了。
胡承修在说完前头那句话之后,落在汪皓身上的冰冷目光便没有收回。
明白过来自己多嘴多舌的汪少爷,此刻只能顶着莫大的压力,陪着小心给胡承修满上酒水,硬挤出几分笑意开口
“来来来,胡兄,喝酒喝酒,咱们今儿个不论别的,只说兄弟情深,不醉不归便是先前兄弟我嘴瓢说错话,这就自罚三杯”
说着,汪皓给自己猛灌了满满当当的三杯酒,喝得一滴也不剩。
胡承修见此,也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酒杯。
只是这次,却没有喝酒,而是重新抖出怀中汪皓签押的欠条,当着汪皓的面,在他的紧张忐忑中,将那张纸完全泅在了酒杯中。
看着眼前的一幕,莫说汪皓,就连跟在胡承修身后一起来的侯茂彦的侍从袁应,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袁应揉了揉眼睛,在确定露在外头的字的确是熟悉的字迹之后,心中的疼痛与愤怒是一点也不少于先前看到证据被烧的侯茂彦。
“大”
袁应痛惜开口,被胡承修一个眼神扫过,当即换了称呼,“少,少爷”
胡承修轻哼一声,“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