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一顿清爽又不失丰盛的晚宴过后,宾客们陆续告辞离去。
最后送走了荣府一行人,林家上下都觉得疲惫,便早早歇了。
……
荣府里,探春才回了房,宝玉就跟了进来,送给她一方松烟墨。探春欣喜地道了谢,却见宝玉在屋里踱起了步子,也不走,就问他:“可还有什么事?”
宝玉几番欲言又止,看得探春都急了,最后却道:“没……没什么。三妹妹你好好儿歇着罢,我走了。”说罢,就急急地冲了出去。
探春心里纳罕,追出几步道:“二哥哥你慢点儿!”
宝玉远远地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回了自己房里默默发愣。袭人忙手忙脚地伺候宝玉梳洗,喊他也不答应。
宝玉此时在想着他已经好久没见到仙子一般的林妹妹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起,都是二姐姐和三妹妹过去林妹妹家里玩,林妹妹却不来这里,可他即便去了林家也一样见不到,便不再去了。
还有好儿,明明答应了一直陪着他的,也不见了,到现在也找不到,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都那么久了,也不知她好不好……
晴雯进来就见宝玉跟个木头人似的,顺口问道:“宝玉,你想什么呢?”
宝玉还愣着,想着就答道:“好儿……”才吐了个名字就醒神了,连忙闭上了嘴,然而晴雯和袭人都已听见了。
晴雯登时变了脸,啐道:“我看那女骗子是迷了你的心了,一个见不着的人你倒是念念不忘,我们这些在你跟前的都是入不得你眼的!”说罢,一甩帘子,出去了。
袭人阻拦不及,只能劝宝玉道:“宝玉,你便是一时忘不了,也别往出说了,老太太和太太都不喜,若是老爷听见了更不好。”
宝玉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应道:“好姐姐,我再不说了。”
第二日,湘云回来了。她在南安王府小住了几天,正好错过了黛玉的大事。听探春说了昨日的热闹后更是懊恼得很。惜春顾及身上戴孝,昨日也没去,只让探春将她的一幅画带了去。
四人聊着天,不一会儿宝钗宝琴也过府来了。
湘云笑问道:“宝姐姐,你见过你未过门的嫂子了么?”
宝钗摇摇头,道:“还不曾。只听说是略通文墨的。”
湘云道:“那便好了,等薛嫂子过了门,咱们就能多一个人了。”
宝琴笑道:“未见得呢,我听说西海沿子那里打了胜仗,许是有些人就要回朝了。到时候多一个,少一个的,可不是没多也没少?”
湘云秒懂,佯怒道:“好个琴妹妹,越发油嘴滑舌了。要我说,到时候多的少的兴许是同一家的呢。”
宝琴听了无甚羞意,一脸平常。宝钗却连忙转移了话题。
两人回去后,探春低声感叹道:“可惜梅家非君子,凭白玷辱了好姓氏。”
湘云纳闷道:“这是怎么说的?梅家同这府里来往不少,前些日子才又送了节礼来的。”
探春道:“你也说了,梅家是同我们府里来往。当初宝琴进京,梅家却一家子外放去了,而后又突然回来和老爷交好。这般前倨后恭,出尔反尔,恐非良配……”
话没说完,湘云已懂了,皱眉道:“那宝琴妹妹还要嫁过去,岂不受罪?”
探春叹息道:“还能如何,不嫁过去,伤的也是姑娘家的名声。”
湘云难得沉默了。
……
黛玉笄礼之后,宁绎心的婚事被提上了流程。
宁家虽在,只是关系着实不怎么样。大长公主脾气拗,顶着礼法也不愿叫那边插手,因此全都拜托给贾敏和乔喻。
徒旻夙父母长辈俱无,请了位同康王府有交情的宗室老爵爷代为操办。
两人年纪都不算小了,因此六礼走得快些。纳采、问名、纳吉、纳征都十分顺利,两人名帖送至钦天监,测出来的也是“天作之合”。
至于吉日也算了出来,最后两家选了来年的三月二十八。考虑的是三月份温度适宜,不会太热,婚礼的时候出一身汗可不舒服。
婚期一定,基本和成亲也没差多少了,一些聚会也会加上徒旻夙。
大约是乔喻这些年的形象树立得很好,对晚辈总是很有耐心,从不会一言不合就呵斥,教育林瑜也只是口头指(压)导(迫),从不训斥打骂。因此在小辈之中声名不错,至少徒旻聿就很愿意和乔喻喝茶谈天,从不觉得拘束。
今日刚过午膳,乔喻从城外回来,马车哒哒地驶进了昌荣街。这是一条十分繁华的大街,店铺林立,类似于后世的商业区。
林家在京里也有一些铺子,有几个就位于这条街上。他最近在整理产业,刚从庄子里回来,顺便看看这条街上的店铺。
没办法,家里俩闺女都快出嫁了,嫁妆这时候就得开始准备起来。现有的产业又多是田地祖产,不能动用。他这些年虽置办下许多,但大多在南边。京城寸土寸金,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好的地方都有主了。
在街上转了一圈,乔喻特地看了看自家的几个铺子,数了数,发现不够,又往下一条街去。
昌平街离昌荣街很近,这里多是酒楼茶馆,出入的人装扮都较为富贵。
乔喻的马车很低调,但还是被认出来了。
看着眼前的病弱款美少年,乔喻温和地道:“不必多礼。今儿是一个人出来的么?”
徒旻夙笑道:“和旻聿他们约了在前面茶楼。”说着,指了指,就在侧对面。
乔喻倒是知道,徒旻聿原还叫了林瑜,只是林瑜被刚进京的沈时微抓去补课了,正在苦兮兮地写写写呢。于是点点头,道:“你去吧。如今天气乍暖,多注意些身子。”
徒旻夙心里一暖,目送乔喻离去才上楼。
乔喻把周边的街道逛了个遍才回去,心里记下了几个位置,叫林平派人去打听是否有铺子要出手。
回到家里,乔喻又将几个工坊的账簿看了一遍,盘算一番,在纸上唰唰地记起来。
幸好黛玉的嫁妆是从小开始攒的,家具什么都打好了,老物件库房里也多得是。林家五代单传,没嫁过姑娘,开销也小,可以说只进不出。明面上流动的资金不多,但库房里的东西若是折算成银子那真不少。
黛玉的嫁妆,目前理出来的,折合市价已经超过了六十万两了,但实际上并没花费多少。比如头一样最值钱的那张千工拔步床,至少价值五万两白银,不过实际上只出了点木料钱。打的家具同样如此。
乔喻忙着置办产业,两个准女婿也没闲着。尤其徒旻夙最近身子仿佛越来越好,面色都渐渐红润起来,引得堂兄弟兼连襟徒旻聿惊异不已。暗暗猜测,莫非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乔喻隔了很久才再次见到徒旻夙。这时候徒旻夙脸上的病弱之态已经不大看得见了,乔喻一眼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宁绎心将药提前给徒旻夙用了。
果然,徒旻夙也不管边上有人,“砰”地行了个大礼,一脑袋叩得结结实实。
乔喻连忙给人拉起来。看着额头上通红的一块,又好气又好笑,只能说:“我已给了嘉和的,就是她的。你要谢,便得谢她去。”
徒旻夙红了脸,小声“嗯”了下。
将人交给徒旻聿,乔喻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找人将宁绎心叫来。
宁绎心早有所料,将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我既想要同他过一辈子,便没打算挟恩图报。算计来的人心,我也不稀罕。我知晓干爹好意,是怕他变心,将来苛待于我。只是若是会变心,早晚会变心,不是一颗药或是健康的身子能决定的。倒不如敞亮些,我既有好药,早些给了他,他也能少受些病痛。”
“你看得透彻。”乔喻感慨道:“你既这样想了,我自然只有支持的。我看他也不是心思晦暗之人,在这点上,你们倒是十分般配了。”
宁绎心抿唇一笑道:“干爹兴许不知。他是在宫里见过我许多次,才……才求了姨妈提亲的。”说罢,红着脸告退了。
乔喻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他单方面窥伺你?还是你们俩看对眼了瞒着长辈来了出“上车补票”?宫里能让年轻男女碰面的机会不多吧,什么时候看见的?
乔喻脑袋上挂满了问号,可惜没人替他解答。
……
天气热起来时,黑了几个度的忠顺终于回来了。刚回京,家也不回就先进宫去找当今复命,顺便诉苦。
当今心不在焉地听着忠顺喋喋不休地数落南安王,脑子里在想着西海沿子的安排。
自新年那场战事后,两个月前又交战过一次,也胜了。两场连胜,西海沿子短期内能安稳一段时间,这也是他将忠顺调回的原因。
没了共同的敌人,忠顺和南安就得掐起来了。
只是如今的稳定是暂时的,对方野心不小。前两场战事都只能算小打小闹,那边可不会这么就放弃了。但是这样时不时打一场,消耗着实不小,何况粤海也不太平。一开战,银子淌得跟流水似的,边境百姓也遭殃。
若是能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就好了,即便只有几十年也足够了……
“皇兄,皇兄?”
当今回过神来,正了正神色,问道:“什么事?”
“……”忠顺咽下一肚子委屈,说道:“臣弟带了些许多洋人的新鲜玩意儿回来,还有些作物种子。”
“作物种子?”当今既惊讶又欣慰。他这个弟弟一向只知享乐,如今也会关注起农事了,实在难得。
当今的表情让忠顺脸一红,说了实话:“我在如海家吃过南边的作物,咳……味甚美。”就是老林忒抠了,每次吃不到几口。
“……”当今揉揉眉心,无奈道:“行了,将种子都送皇庄上去罢,交给农事官。”
忠顺目的达成,痛快应了。皇庄里有许多精通农事的能人,他府里的可没这个本事。
“还有事儿?”见忠顺还不走,当今问道。
忠顺点点头,赔笑道:“皇兄,给我家二小子赐个婚吧。”
当今疑惑道:“你家小二……不是赐过婚了?”
“这不是婚期没定下么,老林不厚道,一天拖一天的就是不给实话。皇兄,您帮帮忙,再赐个婚期呗。”
当今听到这里,已经懒得理会忠顺了,看在他舟车劳顿的份上,一挥手将人打发了:“你一路辛苦了,先回去收拾收拾歇着吧。”
忠顺咽下一嗓子的话,抱着一堆赏赐,不甘心地走了。
回到府里洗漱一番,忠顺半刻也不停歇,直接去林家找乔喻。
乔喻将人迎到书房,看着忠顺的黑脸,纳闷道:“你不是才回来?出了什么事了?”
忠顺严肃道:“我方才见过皇兄了,给皇兄送了东西,如今来同你商量婚事。”
自动略过前半句,乔喻无奈道:“何至于这般着急,王爷离家多时,怎么也该在府里陪伴王妃和孩子们。婚事随时可以商量。”
忠顺不知何时学会的耍赖,动也不动,道:“你不给个日子,我也不走了。”
“……王爷,您再急,也得等我嫁了大闺女才轮到小的不是?况且婚期要经钦天监测算,哪里是凭白一张嘴就能定的。”
忠顺愣了一下,才道:“嘉和婚事定了?”
“明年三月。”
忠顺差点跳起来:“这么晚?!”
乔喻温声道:“不晚。姑娘家十七八岁出嫁实属平常,是王爷太过心急。王爷还是先回家同王妃好生商量一番罢。”
忠顺再次铩羽而归,临走前恨恨道:“你等着罢。”
“王爷慢走。”
忠顺明显是因为在西海沿子待得不爽迁怒了他,不过乔喻心里没有半丝沉重。因为忠顺的报复手段对他来说真是不痛不痒。
而且忠顺心里再不爽也不会牵扯到政事上,就像他将忠顺送去西海沿子虽也带点报复意味,可更多的是因为忠顺本人的能力和身份的确是最适合的。
事实证明,这个决策并没有错。两场战争的胜利挽回了许多将士的性命,也许还能免除将来和亲的耻辱,一举数得。
乔喻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几天后,贾敏从宫中回来,告诉他,忠顺王爷将黛玉和徒旻聿的庚帖送去了钦天监,测出来几个适宜迎亲的日子,直接拿去了太后那里。今日她和忠顺王妃都去请安,太后兴致很高,便和她们一同商量了一番,挑了个好日子。
“……!”
“……什么时候?”
贾敏轻咳一声,道:“明年十月。”
乔喻:忠顺你狠。
贾敏瞅着乔喻脸色不对,安慰道:“黛玉早晚要出嫁的。况且那几个日子里也只有这一个是在秋天,不冷不热的,后年的三个日子都在寒冬里头,着实受罪,反倒是明年这个正好。老爷也不用舍不得,又不是见不着了,女婿单门独户的,想女儿了,请来吃顿家宴都便利得很。”
乔喻还能怎么说,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自然是答应了。
只是……
忠顺!你且等着!!
默默反省了一番自己大意失闺女之后,乔喻果断将锅扣给了忠顺。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上菜啦上菜啦,好吃的不好吃的留个言哦~~
作为一条咸鱼,也是有梦想哒~就是希望能给文下可爱的亲们继续发红包~
么么哒(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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