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色已晚, 乔喻才用完晚膳, 正在消食的时候, 就听门房来报, 荣国府贾将军有急事求见。

乔喻惊讶了一瞬, 贾赦在这个时间上寻他，多半是荣府里有人出事了，还是大事。

不敢耽搁, 乔喻立刻唤人准备东西。

贾赦手上握着马鞭, 发丝些微凌乱，被领到正房时，乔喻恰好换完了衣服，见贾赦赶得太急以致于喘起了气, 便抬手示意道“恩侯莫急, 慢慢说。”

贾赦急匆匆回了一礼, 拱手道“原不该叨扰亲家舅兄, 只是珠儿如今着实有些不好了, 府里请的太医言只有亲家舅兄出手珠儿才有得救”

乔喻皱起眉头打断道“珠儿怎么了”

贾赦咬牙道“不瞒亲家舅兄, 珠儿是被那心狠手狠的贾存周给打得晕厥了”

乔喻一惊，连忙道“稍等, 待我拿上药箱，路上说。”

贾赦连声应是。

乔喻快步去了里间, 循着标签从架子上迅速取下几瓶药，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药箱里，将箱子一扣, 交给王石抱着。

正门外，荣府管家赖大牵着马候着，时不时探头往里面瞧，看着十分焦躁。没一会儿，见有小子们牵出了几匹马，这才稍稍安了心。

今日王仁不在家，乔喻只带了王石和几个熟手。

两家离得并不远，骑上马，不过分钟的功夫就到了。

贾珠被安置在荣禧堂后面的暖阁里。乔喻到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了里边的哭声。

“大老爷回来了王舅老爷到了”外头守着的丫鬟看见他们，立马大声通报。

屋子里的哭声停了一瞬，随即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转过一道屏风，迎面碰上了王夫人，丝毫不见平日里的端庄，红肿着一双眼，仿佛老了好几岁。几乎是扑上来拽着乔喻的袖子哭喊，泣不成声“大哥，求大哥救救我的珠儿”

乔喻怔了一瞬。

原身的记忆里，这个二妹妹一直都是骄傲爽利的，虽不怎么瞧得起他，倒也不是什么恶人。因着会来事，王老太太十分喜欢，比早夭的大姑娘和嫁去薛家的三姑娘都要得宠的多，可以说一路顺畅。如今乍然遇上贾珠这事，才经不住了。

乔喻有些感慨。

贾赦瞧着不像样，皱眉道“周瑞家的，将你主子扶下去，既累了便去一边歇着，别耽搁了珠儿看病”

王夫人如梦初醒，立刻缩回了手。

乔喻随口安抚了一句“安心”，从王石手里接过药箱，径直去了里间。

暖阁并不大，贾珠被安置在这里也是因为离得近。即便里面没多少人也显得有些拥挤。

邢夫人已经带着李纨元春在隔间。贾母起身让开位置，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他大舅，快来瞧瞧珠儿，可还”

乔喻无暇顾及虚礼，越过人群，直奔床头。

“王大人，您可来了”

床边守着的原来是老熟人刘安和的老师，徐清徐太医。

徐清连着两回轮值遇上难治的重症，再稳重都琢磨起了什么时候得了空一定要去法源寺烧柱香。这会儿看到乔喻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直接接过乔喻的医箱，主动充当起了药童的角色来。

“珠儿如何了”

徐清叹了一口气道“方才已施过针了，只是贾公子晕迷，无法吞咽。晕迷的因由又有些不对劲，因此下官不敢贸然使其苏醒。”

徐清掀开薄被，乔喻一手扯着贾珠的手腕按上去，一手放到贾珠鼻下试探。几息的功夫，乔喻就蹙起了眉，掀起贾珠的眼皮仔细查看。

徐清瞧见乔喻神情，心下了然，面上不显。

世人常说的“翰林院的文章，太医院的药方”指的就是他们太医伺候宫中贵人，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为保稳妥，多只用温和之药，甚至削减剂量。

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时日一久，面对一些个急症，反不如民间的大夫对症下猛药来得有用。

他只是个普通太医，这么大年纪了也没成御医，医术有限，也不敢赌。贾家瞧着是来不及去求恩典了，若只由他来治，也不过是听天由命。万幸王院令是荣府亲戚，若非如此，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贾母站在边上焦急地等着，想插嘴又怕打搅了，侧眼见贾政伸长了脖子，顿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贾政才被贾母痛斥一顿，心里也后悔，此时既担忧又沮丧，被母亲给脸色看也只是讷讷低头。

王夫人无声地抹眼泪，只当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

乔喻仔仔细细检查过，终于确认贾珠昏厥的主因是内热失衡，药性相克，外伤只能算是诱因。

贾政虽下手没分寸，但并没打上几棍子贾珠便晕厥过去，因此杖伤并不算太过严重。

乔喻从药箱里取出一包银针捏在手里，口中问道“平常贴身伺候珠儿的可在这里”

贾母道“平常伺候的，我记着就是那两个丫头罢，叫侍墨和敛画的。”

王夫人点头应道“就是她们两个伺候着珠儿和珠儿媳妇。”

“去将人叫来。”